复生掰着手指头,说到这些星球上的人所蒙受的苦难,他如同是一个拿玻璃球观察世界的旁观者,带着绝对的冷静。
“他们就像是兔子一样,没有声带,不会吵闹、不会尖叫,也不会发出自己的声音。一生中除了产生排泄物以外,就只剩下忍受苦难。”
他说。
或许兔子都比他们好一些,谢游之想,至少兔子受到刺激肺部会痉挛发出叫声。
“他们像动物一样生活,”复生又问,“不像人一样生活,为什么呢?”
对于复生这种缺乏共情、类似于‘何不食肉糜’的话,谢游之显得很无奈。他合上书,双手拢在膝盖上。
“我想绝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方式,都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谢游之试图向复生解释这些最基本的道理,“我们都生活在社会里,复生。”
“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秩序。大多数人按照秩序生活,以此保证社会这个机器的正常运转。社会秩序就是隐形的、难以逾越的法则,从人们出生便宣判人们的死亡方式……因此,不是他们像动物一样生活,而是他们被规定像动物一样生活,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谢游之耐心地告诉复生,他希望能从面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身上看到些动容之色。
然而,复生却皱起眉。
“社会真讨厌,”他说,“我不喜欢社会。”
复生是宇宙养大的孩子,被束缚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一种致命的恐怖。
谢游之听着复生孩子气的话,颇为哭笑不得。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复生也没说错。
于是,谢游之也点头,赞同道,“确实很讨厌。”
好在这趟通往白象群山的火车上只有复生和谢游之,没人听见他们俩反社会的话。
去白象群山和来常绿星一样,也纯粹是临时起意。复生在酒店的旅行手册上看到了白象群山,介绍只有一句话:非常漂亮。
这种一看就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随随便便写的评语,偏偏复生就是信了。晚上睡觉时,他就和谢游之说想去看看。而恰好,谢游之有意放空自己,也就答应了。
火车驶出海域,冲破海天一线,如索得波饮拜被甩在身后,已经离他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地势平缓的内陆与远处起伏的丘陵。
复生趴在谢游之的怀中,手肘撑在谢游之的大腿上,双手跟朵花似地托着脸颊,看上去对白象群山的期待颇高。
他和谢游之都向外面,不同的是复生看着窗外的风景,而谢游之看着窗户上复生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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