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否则脑袋怎么会这样疼，身子这样沉。

迷蒙之中我听见有人说话，很轻很柔和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木梓，木梓，你醒一醒，醒一醒······”

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可，木梓是谁？我是离歌，魔界打架最最厉害的离歌，难道他不认识么？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人究竟是谁，竟这样的没眼光，认不出我魔界第一战神离歌，批评批评他。可，眼皮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身子也僵硬得动不了。

黑暗里，还是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木梓，木梓。

我一直这么沉睡着，并不知道外面，已变了一番天地。

譬如说沈亦，一连拐跑了两个姑娘。其一是我，其二，是那长白山上的离歌公主，三十六天上那药神白霂辰的媳妇儿。但我不明白，沈亦拐跑了我，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与沈亦是朋友，他若是想带我跑，我便跟着跑了，不需要他拐的。

又譬如说，药神白霂辰与沈亦打了一架受了重伤，行踪接着被发现，被天君“救”回了三十六天，如今该是在他的寝宫里面好生休养。这个我同样不明白，药神？白霂辰？那是谁？他为何要与沈亦打架，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再譬如说，天君的好女婿，那个很久未露过面的女婿傅慎行，竟然从天牢里逃了出来，不止如此，还占了南荒之地，意欲占地为王，卷土重来，打的，是“倾覆神族”的旗号。传闻，已经聚集了一大波被囚禁的囚徒们，此番南荒的封印，就快要破了。

至于这个，我倒是有几分明白的。傅慎行那个人，我认得。那个半魔半人的皇子，沈亦常常与我说他，“那个野种”，是沈亦的口头禅。可，傅慎行是如何成为天界的女婿的？这倒是十分地令人意外。

这些东西，是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的，那同样是个温柔的声音，很像娘亲，但我是没有娘亲的，同沈亦他们不一样。

可这声音听着熟悉，我回忆许久，才脑袋里挖出晚娘这个名字。

晚娘，一手将沈亦和沈辰兄弟俩带大的乳娘，可是，自打沈亦满了一万岁，晚娘便是搬出了魔界，去了夋夋山么？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呀！

如今回来，看来定是沈亦惹了祸，魔君要罚他，晚娘回来求情的。毕竟，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忘了说，沈亦和沈辰，双生子，也是这魔界未来的继承人，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自打我有了意识生出灵体的那一日，便交了这两个朋友。

沈辰是哥哥，一如他这名字，很是深沉老成，每每看他，只觉得像是与古人在说话，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少年。说起来，沈辰算的上是我的师傅，但他如今已经背叛了魔界，是以算不得我的师傅。至于那弟弟沈亦，额，沈亦，则是活泼得不得了。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半分靠谱的人，那沈亦则是一点靠谱都没有。成日里，只知道坑我，戏弄我。好在，这人有着一双慧眼，六界里有哪些地方好玩好看，他都晓得。是以跟着他，只要小心谨慎些，是可以不掉落坑中好生地开阔眼界的。

比如说前些日子，就去了趟长白山，看了一次花会。

百花在一瞬之间齐放，着实美得很。与这魔界的暗无天日比起来，真的是闪瞎人眼啊。

听闻三十六天那一处的景色，比之长白山的冰封万里，还是漂亮上十分。只是可惜，我去不了。听沈亦说，那里的对于魔界的防御禁咒比之长白山还要强上千百倍，我们去了那里，修为不够就等于见光死。

想一想，五千岁的修为，去了天界相当于见光死？啧啧，看来想要开眼界，还得功夫好。

五千岁去不了，也不晓得，五万岁，去的了去不了。

想着这些，耳边传来晚娘轻柔的歌声，那曲子我过去常常听沈亦唱，唤作云水谣，他唱的，也十分地好听。

浮梦之中，云水谣轻轻浅浅。

不多时，天光微明。

但那却不是天明，我忘了，魔界是没有天明的，那只是夜明珠的光辉罢了。

明珠之下，有人趴在桌前酣睡着。我看了一眼，是个漂亮的女子，像极了晚娘，却又不是晚娘。比之晚娘，面前的女子要年轻许多。

莫不是，晚娘的女儿？但，这么多年，未曾听过这样的消息。

抱着疑惑，我下了床，又仔细盯着那女子瞧了好一会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女子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很大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眼前的明珠一样。

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瞧，被抓了包，我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开始解释：“那个，小妹妹，你长得与我一个长辈有些像，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长得老，而是漂亮，我那个长辈，即便年纪很大，还是很漂亮的！你明白么，就是晚娘，哎，不过你年纪这么小，可能不认识晚娘的······”

面前的姑娘，此刻依旧睁着那一双大眼睛，不对，更大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脸，很是光滑，什么都没有。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疑惑，问她。

那小姑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我，“木梓姑娘，您的眼睛，您的眼睛······”

那小姑娘并未说下去，于是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铜镜，铜镜里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长衫，披头散发，面色惨白惨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野鬼。但这还不够，吓人的是她那一双眼睛，不是寻常的灰色黑色，而是，血红色。

我的眼睛，几时是红色的了？我伸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看东西倒是未见什么异常。

既然无甚异常，我又何须在意？

不过，“你为何要叫我木梓姑娘？小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叫离歌，不叫木梓。”

话说，是我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了么？以至于新来的婢子都不认得我小魔女离歌？这也，忒奇怪了些。

奇怪的不止这些。

眼前的小姑娘唤作青禾，青禾说，我叫木梓，是三十六天的神女。与这魔界的少君沈亦是好友，因着受了伤，故而被沈亦救下，来这魔界休养。

好友？呵呵，我与沈亦从来都不是好友关系，顶多，算的上是个损友。

沈亦，沈亦，我在心里将这个名字翻来倒去的念了好几遍，也再无心去理会那青禾所言，我自清明着了。

“我要见沈亦，他在哪里？”那头青禾毕恭毕敬站着，我陡然出声，将她吓得一哆嗦。

不是声音吓着她，而是这双眼睛。

眼睛，这个问题好办。毕竟，我也不愿吓着沈亦。

抬手，我便往眼睛上施了个障眼术。

再看那铜镜里，还是黑眸。

我就这样去见了沈亦，可还未见到那人，便是被拦在了门外。

“少君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门口的守门魔兵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与我说道，冷冰冰的，像木头人。

这样的木头人我见得多了，并不在意。

“滚开，我要见沈亦，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他这厮不想着和我一同庆祝番，却在这里躲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想与我离歌，打架么？”

门口的魔兵，其中一个瞪大着眼睛看我。

那人我认得，不就是沈亦的心腹，石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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