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路过陆元的时候，我朝他说着。但陆元并未动一下，我这才想起，他不是我的人，而是傅慎行的。

傅慎行并未追出来，内室之中此刻传来他的声音，“还不起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威严。

我带着陆元走了，带着一个傅慎行的在我身边安插的奸细。没办法，如今我的身子不好，必须有一个人陪着，否则真在哪天一命呜呼见了阎王爷，都没有人给我收尸。我不愿身体腐烂，散着恶臭被苍蝇咬。若是有个人在身边，我还可以央求他一下，给我来个火葬。一把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再一把灰散了，痛痛快快。

干干净净，痛痛快快，想着身后事的我，不知为何，在这时候，意外地想到一个人。

一身墨衣，眉眼冷峻，看着像是块冰块。

“陆元，你在山上呆了多久了？”我在四月崖前，看着眼底的绿和天边的红，问陆元。

“二十五年。”这是陆元给我的回答。

“从未下过山么？”

“嗯。”闷闷的一声。

“陆元，你想过下山么？”

“嗯？”尾音上扬，是个问句。

“我比你好一点儿，十六岁那年遵从师傅的意愿，我下过一次山。你知道么？山下的东西比之这山上有趣多了，无论是人，还是事，即便一模一样的东西，馒头稀饭，都比这山上的有味道。”我想着曾经见过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如数家珍地搬出来，“山下有各式味道的蜜饯干果，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各样款式的漂亮纱裙，山下姑娘的发饰也别致精巧，山下的姑娘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美艳动人。”

说到美人的时候，我偷偷瞟了一眼陆元，呆子果然是呆子，听着我说美人，一点憧憬继续往下听的意思都没有。

我怏怏作罢，不想继续讲了。有陆元这个闷头不吭的家伙当听众，我想就算是说书先生也不乐意继续讲故事。

静默了好一会儿，我问陆元：“若是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你愿意不愿意下山看一看这世间风景，大好山河？”

陆元从我身后越过来，蹲在了我的身前，视线与我平视：“先生想下山么？”他话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与从前不同，不是那个闷头葫芦傀儡陆元，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被那眼神迷惑，也不追究他一时的无礼，只点了点头，又问他：“若是我想下山，你会陪着我一起去么？”

陆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公主白芷比我预想之中要晚一会儿才醒，四月崖前的夕阳终于沉入山头的时候，身着弟子服的小萝卜头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与陆元面前，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开口：“门主请先生入芳草轩一聚。”

我从石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小萝卜头指了指陆元，“他代我去。”

那小萝卜头眉头一皱，当即便回：“不行的，门主大人请的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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