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深红雪白（十一）

荀会进入了这个亮区。

秦顾怀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

荀会在这个亮区的边缘造了一个房子。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亮区是什么时间，什么空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亮区，但有这么一个房子，至少能够给他稍微带来一些安心的感觉。

比起在暗区中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这个寂静的亮区给人的感觉也不好。他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这儿还有什么人。

荀会睡了一夜，秦顾怀仍然没有出现。

秦顾怀大概是和他走散了。

不过荀会也没特别担心。在去过暗区之后，他对于迷路、失散这一类的事情变得比较能够接受。暗区虽然神奇，却并没有什么危险。说起来，应望梦境中的唯一一次危险还是他放的火。

他对梦境中的暗区又有了些新的认识：未知、寂寥，却相对安全。

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应望，这个亮区相对较小。没多久，荀会就完成了整个区域的探索。这一区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城市的某个角落。区域的中心是一所学校，这也许是应望曾经读书的地方，但学校里却没有应望的身影。

学校里，学生和老师都照常上课。学校外，还有一些小店和四处游动的小商贩。

这些拟像，都和真人一般。但他们却似乎意识不到荀会的存在一样。荀会离他们有四五米远的时候，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荀会。只有当荀会走近他们，距离缩短到一米以内，他们才可以发现荀会，和荀会发生互动。或许是因为应望不在，这些人的自由度非常的小，远不如之前遇到的应律、应月等人。

那个卖冰淇淋的小贩，明明在四处寻找潜在的客人，却愣是不看荀会一眼。这感觉还挺难受的，就像被打骚扰电话的人挂电话一样不爽。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逼真，但却正因为太过逼真，反而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些人都像是一个个精致的、设定好程式的人偶一样，按照自己既定的轨迹运转。荀会已经猜到了：梦境中的任何互动，都需要依赖应望。应望才是这个梦境中唯一存在的真实。这些人，都只是一个个的拟像。当然，应望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自己所处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他不知道。但荀会知道的是，这里是一个按照一定规则有序运转的地方。

但现在，梦境中闯入了两个外来的真实存在——荀会和秦顾怀。他们两人的闯入，必然会打破这里的一些规则。如果他们在应望身边，这还好说。因为应望本身就是这里一切规则的制定者，他能够弥补外来者造成的漏洞。但现在应望不在他们身边，那么这里一旦出现漏洞，就会无法弥补。

比如——如果在这里放一把火，在这些人的程式设定中，有“遇到火灾要逃”这一条吗？或许会有。但即使有这么一条，他们又会逃到那里去呢？要知道，这块亮区并不大。

他们会进入暗区吗？如果进入暗区，又会从哪里出来？

只是，即使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拟像，荀会还是无法做到毫无愧疚地放火……

荀会看向自己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向远处学校操场里踢足球的学生。他要一把火破坏掉这些拟像一成不变的生活吗？

等等，一成不变的生活？荀会放火的目的，只是想要制造出一个bug，破坏这些人的生活。

荀会突然想到，他已经在这儿半天了，但那些踢足球的学生却似乎一直在踢。体育课有这么长吗？

或许，不需要一场火。只需一场雨，对于这些高度程式化的人来说，就是突发情况了。

大雨落下，操场的学生停下踢球，学校外游走的小贩也停止了手中的活计。他们茫然地看向天空，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一场雨。

他们只是停在那边，却没有要躲雨的意思，也并未因为荀会制造的这一bug而消失或是进入暗区。

雨下了一刻钟，荀会见这些人还是定定地停在那里，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停了雨。

雨一停，这些人像是从未淋过雨一样，继续进行着下雨前的活动。踢球的踢球，干活的干活，玩耍的玩耍。

明明那个小贩做的冰淇淋已经被雨淋过，不能再吃，但不管是买冰淇淋的学生还是卖冰淇淋的小贩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进行着交易。

果然，应望不在的地方，这些人的可变性很低。

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荀会决定离开这里，重新进入暗区，然后寻找下一个亮区。

他不知道梦境中一共有多少个亮区，也不知道探索这些亮区对篝火的寻找有什么帮助，更不知道这样毫无头绪的探索要持续多久。但眼下，进入暗区，然后寻找亮区，是他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第二次进入暗区，荀会走了足足十天，才找到了下一个光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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