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婉离开大排档, 走到路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了电话。
“喂, 妈。”
“你还记得你有个妈啊?”电话一接听,就传来她妈万春梅乌鸦叫唤一样的难听声音, 冲她嚎:“从昨晚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你不接, 你还关机,你什么意思?”
喻婉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耐住性子:“有事儿吗?”
“你弟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给打了!喻婉,好啊你,你居然敢打他。我儿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你凭什么打他!你算哪根葱啊你!还把他买的衣服烧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欠抽了你就是!”
按理说这么多年她早该习惯了,习惯了母亲的尖酸刻薄和偏心眼儿。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家里就没有一点存在感,可能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每一次都会受到影响, 一字字一句句似乎扎在她心上。
她试图了好几次想要冷静下来,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她忍无可忍:“口口声声你儿子你儿子,你倒是管管啊, 他跑到外面借高利贷, 那群要债的骚扰我就算了,还骚扰我朋友!他有钱给女人买衣服,没钱还高利贷。他不该打谁该打?”
“什么?他借高利贷了?”万春梅闻言, 可惊了一大跳,随后又着急忙慌的说:“那你赶紧帮他还了啊!我听说高利贷要债的都是社会上的混混,万一他一直还不上钱,那帮人打他怎么办?你赶紧赶紧帮帮他啊!”
喻婉冷着腔:“我没钱,要还你自己帮他还!”
“你是他姐!你凭什么不帮他?!晨晨昨天跟我说你找了个有钱人,你去问他要钱啊。”万春梅说得理所应当。
又是这样,又他妈是这样!
每一次都这样。
喻晨洋没钱了,她妈就会说你是他姐,你给他花点钱怎么了?喻晨洋生病了,她妈就会说你是他姐,你照顾照顾他怎么了?
你是他姐,你是他姐。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将她困住。
她一个月的工资最少也七八千,在北城这样高消费的城市这样的工资不值一提,但她至少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自从喻晨洋来了北城上学,隔三差五就问她要钱,她不给万春梅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来烦她。
就像她的债主,逼得她永无宁日。
喻婉眼皮突突突的跳,她气极反笑:“凭什么?我凭什么帮他?他是我生的吗?我上辈子欠他的?不对,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吗?凭什么我是他姐我就要帮他填窟窿,凭什么我是他姐我就要把我每个月工资拿给他花?”
委屈和怨念的阀门一旦打开,再也收不住。喻婉失控般的吼了起来,“为什么?我他妈都躲这么远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来缠着我?我真的受够了。妈,今儿我把话就撩这儿了,他喻晨洋从以往后是死是活,还是被人打伤打残都跟我没半点关系,我没有他这个弟弟,我绝对不会帮他还钱!他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一口气吼完,她没有给万春梅回应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她站在路边,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风吹得很大,她将外套拉链拉开,冷风不断往衣服里灌,她下意识摸了摸衣兜,想抽根烟,可摸了个空。
烦躁越发汹涌。
她踹了一脚路边的树。
秋天的树叶都脆弱,被她这样报复性的一脚,泛黄带枯的树叶哗啦啦往下掉。
她吹了会儿冷风,这才转身走进了大排档,周围都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这一桌异常的沉默,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吴归看见喻婉回来,简直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激动的站起身:“鱼丸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吴归说这话时,下意识还看了眼乔寄月,发现此时此刻的乔寄月,已经不见一丝凌厉的锐刺和锋芒,又变成了以往那个清润温和,人畜无害的少年。
吴归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满脑门的黑线。
他严重怀疑刚才坐在对面的那座大冰山是他眼花缭乱,产生的错觉。
喻婉完全没发现吴归和乔寄月之间的奇怪气氛,她坐下。扬起手对服务员吆喝了一嗓子:“来箱啤酒。”
服务员忙得晕头转向,反应慢半拍的应了声:“好勒!”
吴归瞳孔放大了些许,惊讶道:“你疯了啊?就你那酒量,还喝一箱?”
别看喻婉在酒吧工作,喝酒的时候也不少,可这么多年也没把酒量给练上来,不说三杯倒,比三杯厉害点,三杯半人就不行了。啤酒的话,可能两三瓶就晕了。
喻婉拿起串儿咬了一口,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咱俩喝呗,不醉不归,开心嘛。”
话锋一转,烤串儿的竹签指着乔寄月:“你不能喝啊,小孩子不能喝酒。”
乔寄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蹙了下眉,问:“你怎么了?”
喻婉心不在焉的摇了下头,又笑了一下,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没怎么,就开心呗。”
接了个电话回来,她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能察觉到她是在强颜欢笑,他也能看出来她是想借着喝酒发泄情绪。
没几分钟,服务员就抬着一箱啤酒走过来,放在喻婉的脚边。
喻婉拿出一瓶,在桌沿边一磕,瓶盖弹得老远。她将开盖的瓶酒递给吴归,紧接着又在桌沿上磕开了一瓶。
她拿着一整瓶啤酒,碰了碰吴归的,“来,走一个。”
她没等吴归有所反应就昂起头咕噜咕噜灌酒,没多久,一整瓶啤酒就快要见了底儿。
“卧槽,你悠着点儿,你那三脚猫酒量还对瓶儿吹啊。”吴归又惊了一大跳,说着就要去抢酒瓶子,结果被喻婉手一抬,挡开了。
一瓶喝了个精光,喻婉“砰”一声将酒瓶撂桌子上,她手背随意一抹嘴唇,指着吴归,眉毛一皱:“我酒量怎么了?我酒量好着呢,你赶紧喝啊,愣着干嘛?等我喂你啊。”
喻婉又拿出来一瓶,正要开。
乔寄月终于做不到旁观,扣住了她的手腕:“别喝了。”
喻婉眉头皱得更紧,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撒手!别管我啊。你赶紧吃饭。”
乔寄月瞳孔幽深,沉吟的看了她几秒钟,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喻婉又开了一瓶酒,她面向吴归,双手握成拳,“来,咱俩猜拳,谁赢谁喝。”
吴归一脸蒙圈:“没事儿吧你?喝了一瓶就醉了?”
想喝酒就直接喝呗,还谁赢谁喝,喻婉猜拳很厉害,那不是注定她喝吗?
喻婉啧一声,不满的催促道:“别那么多废话行不行?一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吴归也不管了,搓了搓手,双手握成拳头,“来来来,还怕你了?我还就偏要赢你。”
喻婉嗤之以鼻:“就你?”
吴归很不服气,两手撸了撸袖子,一拍桌子:“来!”
他们俩玩猜拳玩得如火如荼,战况激烈。
前几局都是喻婉赢,她每赢一次都直接干掉半瓶啤酒,没多久就喝光了好几瓶啤酒。她的碾压忽然激起了吴归的胜负欲,专门奔着喝酒去。
到最后喻婉似乎喝得有些上头了,气焰渐渐消退下去,吴归便借此机会,乘胜追击。
一整箱啤酒被他们这么一顿猛喝,硬生生全干完了。
最后一瓶喝了一半,吴归就不行了,他干呕一声,嘴里的啤酒还没咽下去就全了吐出来,趴桌子上连连摆手:“我不行了,我不玩了。”
喻婉整个人左摇右晃,扑过去推了一把瘫在桌子上宛如一滩烂泥的吴归,挖苦道:“你太菜了,吴归。”
吴归醉得迷迷瞪瞪,哪里还听得到喻婉在说什么,只不停的摇头。
喻婉也醉了,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手扒拉着空酒瓶子,弄得哐当一阵儿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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