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明说完那一句话, 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着实是太大了一些。
他们身边可还有不少中原礼官与西羯的使臣,那些人肯定听见他说的话了。
延景明有些惊慌。
他想, 温慎之那么要面子,他花了那么大的功夫, 好容易才让温慎之接受了一些事实,明白自己的确身有疾病,这还没开始往下治呢,事情可就传出去了, 那温慎之要是不愿意治了可怎么办?
延景明一阵紧张, 想开口强行将此事往回圆过去,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话才好,嗫嚅许久,却见周遭其余几人,一个个回过头,只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中原礼官较为委婉, 几人忽而谈起公事, 切换极为迅速,就当做方才无事发生, 甚至谈着公事一面走远了一些, 以免待会儿再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事情。
西羯使臣不懂委婉,也好像不太擅长说谎, 看见中原礼官的满分答卷, 几人下意识也想跟着学习一下,便哈哈大笑着走远了。
可他们没有公事可以聊, 临时也想不起来有什么要事,便只好闭眼胡诌, 那嗓门又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泥今天吃了吗?”
“今天尊是个好天气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慎之:“……”
延春:“……”
延景明:“……”
眼见众人散开,三人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温慎之率先回神,第一反应并不是要同延春要一个说法,而是迅速看向了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史官。
温慎之:“你……”
史官咽了口唾沫。
温慎之:“都听见了什么?”
他内心挣扎,觉得自己应当尊于史实,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两国储君就是在互赠壮阳之药,他们两,显然都身有某种隐疾。
史官下定决心,正想开口,严词拒绝太子殿下讨好的话语,坚决做好自己身为一国史官的工作,却忽而觉得光线一暗,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
史官惊恐回过头,只见自己身后,站着如山般的延春,面带微笑,将手按得咔哒作响,一面道:“这位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
史官:“……”
他脑中一下浮起了几个字。
眼如铜铃,身似铁塔,声若洪钟。
富……富贵不能淫……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殿下,臣方才走神了。”史官天真无邪说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温慎之:“……”
……
处理完史官,而其他人应当也不会随意将此事外传,温慎之却始终轻松不起来。
他很清楚这其中的情况,此事至多仅能瞒住一时,时间一长必然是要外传的,而偏偏还是这种百口莫辩之事……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觉头疼不已,正想问问延春和延景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延春却先开了口,压低声音,同温慎之道:“殿下,不要讳疾忌医。”
温慎之:“……”
“我知道殿下这些时日要去祭拜仙山,你们大盛讲究斋戒禁欲,这段时间,应当是不能吃药了。”延春颇为可惜般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这里有几个锻炼功法,殿下你拿回去,平日里好好练一练,要不了多少时日,一定会有所改变。”
温慎之:“我……”
延春又道:“那功法,一并放在那盒子里了。”
温慎之:“……”
西羯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锻炼呢!
温慎之挑眉看向身边的延景明,只觉延春能误会此事,必然是延景明去同他说了,可延景明一见温慎之目光,急忙便抬头看天,假装同他并无关系,温慎之只得深吸一口气,想着既然延春如此关心他,那他也该好好关心一下延春。
温慎之微笑道:“大王子也该多加注意。”
延春:“……”
二人笑容客气勉强,而后一同回首,看向一旁的延景明。
延春毕竟答应过延景明,会帮助延景明说谎,因而他还竭力维持自己人设,并未开口责问,只是同温慎之笑,温慎之却心情复杂,握住了延景明的胳膊,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延景明一脸无辜,道:“窝也不寄到哇。”
温慎之:“……”
延景明早已把握住了让温慎之瞬间失去原则的办法,不过是眨一眨眼,再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而温慎之果真同他所想一般陷入沉默,过了片刻,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回去再收拾你。”
可延景明心里清楚,温慎之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哪怕回去之后,温慎之也绝不会对他如何。
经此一闹,倒好像还冲淡了些延景明的离别愁绪。
至少延景明已没有方才那般难过了,他已随温慎之送延春出了城,再远,他们已走不得了,终于到了别离之时,延景明却难发一言,全然不知自己还能同延春说些什么话才好。
他握着延春的手,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冒出了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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