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记忆总是很奇怪。
想要记住的事情记不住, 想要忘记的事情也忘不掉。
俊国问阿雀那是什么事情。
阿雀想不起来具体, 所以告诉俊国:“是现在的你肯定理解不了的事情。”
他觉得阿雀是在敷衍他, 就像她提起“打雪仗”一样,是明知道他没法体验而故意捉弄。
看穿了他的想法, 阿雀一脸难过,“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恶劣吗?不是说感情都是相互的嘛, 明明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俊国特别可爱。”
俊国其实并不喜欢“可爱”这种形容,一开始也总会坚持不懈地反驳她, 但阿雀都像是听不到一样,下一次还要说同样的话。
有时候见俊国是真的生气了, 她又会低下脑袋凑到他面前来, 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甚至让俊国觉得, 对她发脾气反而是自己的不对。
……然后过不了多久, 阿雀又接着犯同样的错。
仿佛永远也长不了记性。
在俊国看来,神代雀的本性就是如此,克制已经是极限, 要想让她改, 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可如果从另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待, 却会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与其说是“恶劣”, 倒不如说是“恶毒”。残忍而又冷酷,如果现如今躺在她面前的是鬼舞辻无惨而非井上俊国,绝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会用绵长而又怨毒的目光注视着阿雀,那样的视线如同针芒般刺在她的身上。
——鬼舞辻无惨永远也没法在她面前保持平静。
他冷静不下来。
对自身的病弱、对自己曾经忍受的不甘、对昔日那些不想听到的怜悯或悲叹的声音……对此世一切的愤怒与憎恨, 都被集中到了神代雀的身上。
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恨她。
但眼前的少年,却向她投来了游移而又试探的视线。或许是好感,又或许仅是好奇。
阿雀忽然有种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错觉,身体孱弱的少年缠绵病榻,她想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想要在他咳嗽的时候拍着他的背脊,也想要在他皱起眉头的时候摸摸他的脸颊。
她希望自己能在那样的时刻,也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一席之地。
但已经错过的东西,是没法再挽回的。正如同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法改变。
就算是神明,也并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至少阿雀现如今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神明出现。
她的目光长久而又安静地落在俊国的面颊上,尚未完全长开的面庞,比起她最初遇到他时更加稚嫩。
这样的目光让俊国觉得很奇怪。
他觉得,神代雀是在透过他在注视着、回忆着什么其他的人。
“我让你想起了谁?”
阿雀没有回答。但俊国自己也能够勉强猜到什么。她平日里,在提及关于那个人的时候,也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或许,是她曾经那个恋人。
那个她总在提起,却已经死去许久的男人。
俊国想象不到自己和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共同之处。他知道自己会生出这种想法本就是很怪异的事情,可有些念头却并非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阿雀的眸色晦暗不明。
她抬起了眼皮,凑近了俊国面前,这时候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活泼。
“俊国快要过生日了吧?”
阿雀的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生日那天我可以过来吗?”
她说自己从来没有给别人过过生日,也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我想来和你一起过生日,可以吗?”
说话时她微微倾下身体,鸦黑柔顺的长发从颊侧落下来,似乎再低下一点点脑袋,就会落到他的枕边。
呼吸间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细微的痒意,就像是羽毛在心头轻拂。
心底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知道阿雀对放低姿态这种做法的容忍度是无限的,但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俊国还是怔了一瞬。
——好可怜。
这样的念头,忽然在脑海中冒出了一瞬间。
如果让阿雀知道他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必定会比他自己更加惊讶。
这并非是鬼舞辻无惨会有的想法。他是不懂得何为同情、何为怜悯的恶鬼,是绝对的自我主义者,一切与他自己无关的事情,都无法让他分出任何精力。
但“井上俊国”,只是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少年。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
从土御门家找回来的那本书,在被仔细包好之后,阿雀就再也没有动过它。
起初,魇梦并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只隐约察觉到,比起土御门家那些“阴阳师”们,她似乎更加在意这本书。
虽然是魇梦带回来的,但他的确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能讨老板欢心的鬼,必定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要随便向老板问问题——老板并不喜欢什么都知道的下属,所以大部分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少,对他们来说就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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