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成某种一定要达成的目的, 无论使用什么方法, 只要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都是正确的。
阿雀笃定地认为,所有人应当都是这样想的。
一如许多年前的“天”, 因为忌惮入内雀而派遣了讨伐的队伍,又如她当初的人类朋友, 因为憎恨“天”而用神明附体这样的方式留存至今。
那么阿雀为了让无惨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而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重现在他的身上,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也是这样觉得吧?无惨。”
从无限城离开之后,无惨就一直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甚至都没有分出半分目光来给阿雀, 沉默从无限城持续到了京都宅邸。
阿雀趴在他的背上将脑袋凑过来, 就算他不说话她也能自说自话地将话题延续下去, 掰着他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
“你又生气了吗?”
阿雀轻声询问他。
虽说童磨告知其他上弦并非是她的授意, 但实际上她也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制止。
鬼舞辻无惨是想要见到自己的上弦们的——阿雀从一开始就很明白这一点。
她再次见到无惨, 见到他以“鹤江”的身份出现在吉原的时候, 当天便在堕姬面前露出了一副对“鹤江”很感兴趣的模样。
阿雀很清楚, 只要自己露出了这样的苗头, 无论她是否吩咐堕姬去找“鹤江”,堕姬都会主动找上门去。
而结果也从一开始就能预料到。
在堕姬回来时读取她的想法就能清楚地明白——无惨绝对会对堕姬的意识进行干扰。
他太渴望将神代雀从这个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太渴望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鬼舞辻无惨也绝对不会放手。
倘若是他的计划成功,恢复了鬼王的位置,那么再见到自己的上弦们,鬼舞辻无惨必定不会排斥。
他又会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在他们伏跪着请罪的时候冷冷地斥责,而后自认宽容地放过他们。
可并不是。
他是作为人类,是被“新的鬼王神代雀”所青睐的人类,跟在她的身边,毫无地位可言地被她带到了上弦们的面前。
哪怕不去看他们,他都能够想象到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鬼舞辻无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过去的记忆在脑袋中翻涌着,就像是在提醒着他——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强大,现在的自己就有多么的弱小。
而比他更为强大的生物正趴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生机也一并夺走。
神代雀看到了他眼底里的火,是对她的憎恨……和恐惧。
她忽然愣住了,在某个瞬间就好像彻底清醒了一样。
——鬼舞辻无惨对她没有爱,只有恨。这份仇恨深深地长进了他的脑海中,甚至要将他们过去那些少有的、可以称得上共同回忆的东西都吃掉。
仇恨是很可怕的东西,在更久以前的时候,无数人曾因此生成,化为恶鬼,日复一日被仇恨的火灼烧着,直到连自我也被扭曲,不复存在。
鬼舞辻无惨现如今正陷入了这样的扭曲之中。
他憎恨着神代雀,也憎恨着神代雀所做的一切,无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落在鬼舞辻无惨的眼里都会变成狰狞可怕的样子。
神代雀忽然意识到。
“原来你这么恨我啊……”
鬼舞辻无惨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恨她,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希望她死。
但神代雀不会死,因为她并不想死。
在很多年前的平安京她没有死,在很多年后的京都她也不会死。
她告诉无惨,“以前也有很多人希望我死,人类、妖怪、神明……”
任何希望她死的东西都会死在她的前面,在她自愿消亡之前,任何东西也无法杀死她。
“我会一直活着,活到一切我渴望得到的东西,都回到我的手中。”
阿雀摸了摸无惨苍白的脸颊,她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分明看起来只是个没什么特别的笑容,和平日里相差无几,可无惨禁不住心生寒意。
他仿佛能看到那柔弱而又漂亮的少女皮囊之下,张开了利爪的怪物正在朝着他耀武扬威。
鬼舞辻无惨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她和当初自己捡到的那只小麻雀联系到一起,可的确是她亲口告诉他,那正是她的本体。
很久以前无惨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能够驱使妖怪为己用的阴阳师们,凭借的是手中所掌握的妖怪的“名”。
但鬼舞辻无惨并不知道她的名,他也没法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的名。
平安时代已经结束了很多年,妖怪也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了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被埋藏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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