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借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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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窗看出去,徐山川家别墅的窗口全黑,铁门前的两盏路灯尤其明亮,越是明亮的地方飞舞的虫子越多。天气仍然闷热,闷热得冉咚咚想把车窗全部打开,但她怕暴露自己,只能开一道缝。自从徐山川翻供被释放后,她一直没放弃对他的怀疑。

一滴雨打在前玻璃窗上,接着三五滴无数滴,很快车壳上响起密密麻麻的击打声。地面腾起一股热浪,热浪里包含了水泥、油漆、植物等复杂的气味,雨点溅入窗缝,风带来丝丝凉爽。她刚刚还紧绷绷的皮肤突然松弛,心情仿佛伸了一个懒腰。灯光里斜飘的雨线越来越密,越来越密,把两盏路灯变成两团模糊的带刺边的光球。门口看不见了,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但她仍然不想撤退,除了害怕功亏一篑还包括不想回家。每天下了班,她就把车开过来,以盯梢的名义熬到天亮,然后再回家补觉。而那时慕达夫要么出门办事开会,要么去上课了。自从订了那份离婚协议后,她就不想面对慕达夫,仿佛做学生时不想面对班主任,工作时不想面对领导,开会时不愿坐在前排,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她的想法也在发生悄悄的改变,过去一直想赢,现在却渴望挫败,仿佛挫败感能对冲挫败,仿佛越是艰难越是受点皮肉之苦或身心遭到摧残就越有可能破案,好像失败者才配得上胜利,受过折磨的人方可享受幸福。这么想着,她的心里便腾起一股悲壮。悲壮不是虚拟,而像个沙袋真切地挂在胸口,由办案的不顺利以及婚姻的破裂等因素刺激形成。

雨声夹杂着拍窗声,拍窗声响了许久她才醒来。她竟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深入,这是极少现象,似乎与天气有关,但她马上意识到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放松了警惕。为什么会放松警惕?是时间使人疲劳抑或盯梢只是个借口?她无法在短时间内厘清。窗外,站着一件雨衣,把整个副驾位窗门堵得严严实实。她以为是坏人,各式各样的坏人,包括强奸、抢劫和反盯梢等等。正在她考虑应急方案时,雨衣忽然后退一步露出脸庞。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把车门打开。

“没吓着你吧?”慕达夫脱掉雨衣钻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也在快速寻找答案。

“我已经跟踪你五天了。”

“不可能,我这么小心怎么没发现你?”

“因为你顾得了脑袋顾不了屁股,或者说你对我已经形成了习惯性忽略。”

“为什么跟踪我?”

“你整晚整晚不回家,我担心,就打电话问邵天伟你在哪里执勤,他请示凌芳后说了你的行踪。”

“难道他们不怕你干扰我办案吗?”

“醒醒吧,这是他们放弃的目标,否则他们不会告诉我地点。你以为你在办案,但别人也许会认为你在找地方逃避。家里明明有大床,你却偏要睡汽车,以至于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夫妻感情出了问题?”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先说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然后再给他们提了三个务必:一、请他们务必相信你的直觉,据我统计你的直觉百分之六十准确;二、请他们务必给你一点时间,只要给时间你一定能把凶手揪出来;三、请他们务必支持你破案,因为除了破案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说的准确率,也包括我对你出轨的直觉吗?”

“包括,但你的直觉也有百分之四十不准。比如你怀疑我出轨,不准;你怀疑唤雨学习不用功,不准;你怀疑我不尊重冉不墨,不准;你怀疑我早就想离婚了,不准。当然,也有你直觉准的,比如我喝酒确实是为了逃避,逃避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开心;我身上确实有自恋倾向,跟朋友们夸夸其谈确实是为了掩盖自卑。又比如你怀疑我吵架后假睡是准的,你怀疑我喜欢有人追求是准的,你怀疑贝贞的丈夫洪安格是我叫来做和事佬是准的,你怀疑我收到内裤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你是准的,甚至你怀疑我精神出轨也有可能是准的,但这一点有待商榷,因为我不知道脑海偶尔浮现别的女人算不算是精神出轨。”

“这么说我现在盯梢的目标有百分之六十的犯罪可能性?”

“按概率,完全有可能。”

“可百分之六十毕竟不等于百分之百,假如你住在这么好的别墅里,有美丽的妻子,乖巧的儿女,你会去杀人吗?”

“我不会,但这并不保证别人,有的人喜欢瞎折腾……”

“就像我折腾婚姻,你干吗把这半句咽下去了?”

他的头皮一麻,这正是他想说而又不敢说的,没想到被她猜到,但他不能承认,说你又瞎猜。她说如果你想托人办一件绝密的事,你会托谁?“你。”他脱口而出,以为她又在做心理测试。她说这事女人办不了。他说那要看是什么事?她说杀人。他说问题是我不会杀人。她说假如。他想了想,说有血缘关系的。她说为什么非得有血缘?他说基因好感。

她戴上耳机,调大音量放慢音速,反复聆听徐山川被监控后三个月的通话内容。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他在电话里谈生意,开玩笑,约朋友吃饭,K歌,包括泡妞,一切都表现得出人意料的正常,连声音都没抖一下。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了找到这个不对劲,她一有空就听,一听心里就踏实,仿佛花多少时间在这上面都值得。渐渐地,听他的通话内容竟成一种习惯,好像可以缓解压力。这天,她听着听着忽然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案发后他和沈小迎在三个月里只通了五次电话,而且内容简短,语气冰冷,都是关于接送孩子或回不回家吃饭的内容。她找来案发前三个月他们的通话记录,发现他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最多的一天五次,虽然也是关于日常和孩子的话题,但语气亲切多有问候。为什么案发后夫妻之间的通话次数直线下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有反侦查意识,害怕窃听。冉咚咚统计他的通话情况,发现还有一人与他通话的次数锐减,由前三个月的二百七十次跌至后三个月的三十次,看上去极不正常,难道他们也在掩盖什么?

这人叫徐海涛,是徐山川的侄儿,现年三十一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徐山川父亲的饮料厂工作五年,后入职迈克连锁酒店总公司任徐山川的专职司机。查他近六个月的手机通话语音,一个变声电话引起冉咚咚的注意。“变声”第一次出现是案发后第四天晚十点,他说徐老板,生意做好了,请你尽快支付余款。徐海涛怒吼,说谁让你做的,你还讲不讲信用?我不是跟你说生意不做了吗?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变声”第二次出现是五天前下午十四点,他说姓徐的,十天之内不付钱,别怪我出卖你。说完,也没等徐海涛回答就挂了电话。冉咚咚想他们在打心理战,但“变声”是谁?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查“变声”手机号用户,竟然是一名死者,买号人用的是假身份证。手机两次通话地点分别是金浦路橡树咖啡馆附近以及蓝湖艺术学院琴房附近。每次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钟,通完即关闭。冉咚咚找徐海涛的女朋友曾晓玲了解情况,曾晓玲说她不知道那个“变声”,也不晓得他们做什么生意,至于案发当晚徐海涛在哪里?她查了酒店值班表,说案发那晚徐海涛在酒店前台陪她,一直陪到深夜十二点下班,接待员和保安可以证明。经查,她说的情况属实。徐海涛没有作案时间,冉咚咚申请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盯梢没获批准。临时负责人凌芳说我们没有盯梢他的理由。冉咚咚说我预感徐海涛会是本案的突破口。凌芳说不能仅凭预感,前次你预感凶手是徐山川就预感错了。冉咚咚说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没有排除徐山川,虽然他不是直接凶手。凌芳说你为什么不询问徐海涛。冉咚咚说还不到时候,“变声”给他的付款时间仅剩五天,我想在他们接头时一并抓获。凌芳说要是他们的生意与本案无关,那你就会再犯一次错误。冉咚咚说我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犯过一次错误的人不在乎犯第二次。凌芳犹豫片刻,说有些错误看上去不像错误。

冉咚咚组织人员盯梢徐海涛,前四天都没动静,到了第五天上午十点,“变声”给徐海涛发了一条短信:“准备好了吗?晚上见。”徐海涛没有回复,他一直待在公司里,连下班后送徐山川回家都由别的司机代劳,显然他在为见“变声”准备。十九点,“变声”拨通徐海涛的电话:“晚上八点半,新都泳池衣帽间。”十九点三十分徐海涛开车从公司出发,二十点五分到达新都大酒店主楼停车场。停好车他没下来,而是坐在车里观察等待。二十点三十分他突然推开车门,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快步走进泳池衣帽间,目光警惕地寻找,没有发现目标。他坐在凳子上等了三分钟,忽然收到“变声”的信息:“你的身后有尾巴。”徐海涛飞快地站起来,提着布袋往外走,但他还没走出门口就被邵天伟拦住。邵天伟说抱歉,我们需要跟你聊聊。

他被带到刑侦大队,冉咚咚已在询问室等候。她为他倒了一杯水,说别着急,你想聊了我们再聊。他紧紧地攥住布袋,目光在冉咚咚和邵天伟的身上扫来扫去。冉咚咚耐心地等着,等了十分钟,他才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她看见他的手微微发抖,想这一口并不是因为渴而是想掩盖紧张。既然紧张,那他一定会先说话。她不吭声,继续默默观察。果然,他放下水杯后,问你们到底想了解什么?

“我们想了解那个给你打电话的变声人。”她故意把他撇开。

“了解他什么?”他试探。

“涉及一桩案件,今后我会告诉你。”她编造一个理由。

“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见过他。”一听说案件,他立刻与他切割。

“不认识你怎么会跟他做生意?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她看着他。

他沉默,上嘴唇与下嘴唇磨来磨去,但磨着磨着他的嘴唇就不动了,思维仿佛停滞。她说只要把那个人说清楚你可以马上离开,但如果你不说那我们就得熬夜了。他低头不语,一直低了二十多分钟仍然不语。她把他的手机递过来,说给你女朋友曾晓玲打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不回去了。他说为什么要告诉她?她说或者给你叔叔打一个,让他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免得他担心。他身子忽地一让,好像被谁推了一把,然后四下张望,显得非常警惕。她说要不我帮你打给你叔叔?

“别,我叔叔一直反对我做这单生意。”他重新开口。

“什么生意?”她逼视。

“我委托那个人帮我在网上赌球,结果赌输了,他就逼我还钱。”

“还钱为什么要躲来躲去?为什么要变声通话?”

他卡了一下,说赌博违法,他怕挨抓,不敢暴露自己。她想虽然赌球违法,但也不至于把警惕指数提高到这个级别,凭她多年的办案经验,如此之高的警觉做的肯定不是一般生意。她说你是怎么跟他接上头的?他说我收到他的赌球短信,然后……然后就投注了。

“你相信陌生人?”她问。

“我想赚钱,好多赌球的人相互都不认识。”他说。

“你一共赌了多少次?你的钱是怎么转给他的?”

“就赌了一次,他让我用密码箱把钱装好放在新都大酒店服务台,让我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你留的是什么名字什么号码?”

“名字叫天召,号码就是今天他打给我这个。”

“你已经给了他多少钱?还欠他多少?”

“前面给了他二十五万元,输赢翻倍,就是我赌赢了他会给我五十万,赌输了我就补给他二十五万。”

“你赌的是哪支球队?”

他抹了一把额头,手上全是细汗。他说我赌的是NBA,押勇士队赢,结果赢的却是猛龙队。我的运气太差了,就像勇士队的运气,他们拥有水花兄弟和杜兰特,本来是赢定了,可谁都没料到杜兰特二次受伤,汤普森也受伤。她问你这五十万元从哪里得来的?他说跟叔叔借的。说着,他打开手机,让他们看图片。那是一张借条图片,是他写给徐山川的,借款理由买房,数额两百万元。她想为什么要把借条拍到手机里?拍给谁看?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说买了一套房,已经按揭三年,最近想一次性付清,但借到钱后手痒,想先赌赢几十万,至少把装修费赌回来,可万万没想到……

她说你讲的都属实吗?他说属实。她吓唬他,说那我们得没收你的赌资,因为赌资巨大,我们还必须拘留你十天至十五天。他的身体忽地一松,仿佛解脱了似的。她说如果你觉得刚才太紧张讲得不够准确,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讲的机会。他摇摇头,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想说,好像已经累得没了说话的力气。她想原来撒谎会这么累。

冉咚咚和邵天伟轮流询问,但徐海涛始终坚持赌球这个说法,始终坚持不认识“变声”。随着回答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坚定越来越自信,询问不仅没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反而加固了他的谎言。哪怕使用疲劳战术,询问技巧,一旦超出上面的“两个坚持”他就咬紧牙关,选择沉默。他是冉咚咚近年来很少遇到的硬骨头,而且才三十出头,可见年轻的一代未必就那么容易“垮掉”。

第二天早晨,冉咚咚一行来到新都泳池,他们环顾四周,分析“变声”昨晚在什么位置?“变声”提醒徐海涛的短信是从新都大酒店主楼附近发出来的,说明当时他就在现场。泳池是露天的,坐落在二号楼前,衣帽间设在二号楼一楼。徐海涛从主楼停车场下车后往北步行,经过露天泳池进入衣帽间,两百米长的路线有无数个点可以观察——主楼楼顶,主楼面北的客房,二号楼楼顶,二号楼朝南的客房,东南面五号楼楼顶,五号楼西北面走廊及窗户,西面三号楼楼顶以及泳池周围任何一个地方。而布置在这两百米线上盯梢的有三位便衣,他们分别是小陆、小樊和小琼。冉咚咚说我们还没有行动,“变声”为什么知道有人跟踪?邵天伟说肯定有人暴露了,但首先排除我,因为我在衣帽间,是提前十分钟进去的,如果我暴露了,“变声”会阻止徐海涛进入。小琼说我也应该被排除,当时我混在二十三人的泳池里,而且戴着泳帽泳镜。小樊说我穿的是保安服,本来我就长得像保安。大家都看着小陆,当时他坐在瞭望凳上冒充救生员,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而且只戴泳帽。冉咚咚说小陆,想想你接触的人里面有没有类似“变声”的?小陆说可我不知道“变声”是什么类型。冉咚咚说敏感多疑,记忆力特别强,性格女性化,不自信,不强壮,目前我能判断的就这么多。小陆说我在记忆里扒扒。冉咚咚吩咐小琼和小樊调看所有楼道、电梯以及进出口的监控录像,同时排查泳池常客、主楼北面和二号楼南面的所有住客信息。

对徐海涛的询问继续进行,由小陆带人负责。冉咚咚知道在没掌握更多的证据之前徐海涛不会说出真相,每天例行询问是想试试能不能摧毁他的意志。关键是证据,证据在哪里?冉咚咚决定先从徐海涛的父母入手。徐海涛的父亲徐山岗是徐山川的堂哥,在徐氏饮料厂做仓库保管员,母亲杨朴是徐氏饮料厂车间工人。冉咚咚和邵天伟登门拜访,说明来意,他们的神色略显慌张,但马上镇静。他们的镇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见怪不怪后的麻木,相比之下他们的慌张反而像是装出来的。

徐山岗说读小学时徐海涛就喜欢打架,班主任经常把我叫到学校去批评,好像打架的是我而不是他。他不仅打比他弱小的同学,还敢打比他强壮的,有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回到家里嘴还硬,好像打不过别人不是他没本事,而是我们不支持他。杨朴说那是骨气,他从来不打没道理的架,有时候他为一道数学题打,有时候他为一个成语打,有时候他为别人骂徐氏饮料打。徐山岗说你就别夸了,同学们讲五加八等于十三,可他偏要说五加八等于十四,人家说“知书达礼”是有教养懂事理,可他偏要说是仅知道书本的知识是不够的还要学会送礼,人家说徐氏饮料没有某某饮料好喝,他却说徐氏饮料天下第一,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找碴儿还是真的不懂,反正争着争着就跟别人扭成一团,不是对方受伤就是他受伤,光是小学六年我就帮他写了不下三十份检讨书,我的检讨越深刻,他的成绩就越落后,假检讨害人呀。杨朴说他从小就树立了远大的理想,说将来要做一款饮料销售全世界,规模将是现在徐氏饮料的一百倍。徐山岗说又来了,如果当初不是你护短,他也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吹牛皮就是吹牛皮,它不等于理想,还远大。杨朴说这孩子义气,初中时开始送同学们饮料,高中时开始请同学们喝酒,工作后经常请朋友们唱卡拉OK,哪怕砸锅卖铁也不亏待朋友。徐山岗说拉倒吧,为了义气他宁可做月光族,连我们的工资都被他拿去请客,买房的首付还是我们帮他出的。

“你们知道他借钱的事吗?”冉咚咚问。

“什么钱?”“跟谁借的?”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巴。

“跟徐山川借的,两百万元。”冉咚咚说。

“不可能,”徐山岗斩钉截铁地说,“徐山川不可能借那么多钱,他和他爸都是吝啬鬼。买房时我分别去跟他们父子商量能不能借点,让我把房款一次付清,免得给银行利息。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国际歌》里不是唱了吗,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他们父子俩的话一模一样,就称呼不同,一个叫我大侄,一个叫我大哥,真是一丘之貉。”

“他借那么多钱不可能不跟我们商量,他借那么多钱干什么?”杨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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