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宸将钟姚拉到水榭露台上, 将人轻按进椅子里坐下,又把手中为她拿的点心放她面前。
他弯下腰笑着对钟姚说:“吃点东西等我,刚见到一个熟人, 我去打个招呼。”
“去吧去吧。”钟姚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随意挥挥手, 仿佛期待他快走似的。
没办法,这人走在身边就跟一块移动的金元宝似的, 到哪儿都吸引目光。而钟姚最不喜欢被人关注,她随性惯了,在众多目光下拗了半天姿态,拗的腰酸背痛, 她想歇歇。
慕修宸何尝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无奈的轻弹下她额头, 笑着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随着慕修宸走开, 远处那片热切的视线也随着移开。
钟姚悠然靠上椅背, 慢慢吃着点心, 松了口气。
呃……好像也不能完全松气,似乎感觉还有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钟姚顺着感觉望过去, 果不其然便见钟箐坐在后面画舫的凉亭边,正垂目冷眼看着自己,或者说, 瞪着自己。
钟姚:……
虽然她并不想与钟箐计较,但目前这情况就莫名有点势弱。
她坐在二层的露台上, 钟箐坐在对面三层的凉亭中, 她需微仰头才能看到钟箐, 而钟箐却是俯眼垂视她。
这感觉真不太好。
算了, 大过节的,不与脑子不好的人计较。为了不影响心情,钟姚东西也懒得吃了,起身进了水榭,直到钟箐的视线被阻隔在水榭门格外,钟姚才找了个没人的桌椅坐下来,悠闲的看窗外岸边的鎏彩花灯。
画舫奢华璀璨,所过之处,也惹得岸上的人争相遥望。
另一艘画舫上,钟莹也站起身。
“姐,阿武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我不太放心,我想过去看看。”
钟箐毫不掩饰轻蔑的哼笑一声。
“去吧。”
钟莹款款走下凉亭,穿过甲板走到前面的画舫,却并未去找丁元武。她穿过一层的阁厅,上到二楼的水榭,便见坐在窗边的钟姚。
钟姚正端着侍者奉上的茗茶百无聊赖的喝着,心情有点郁悴,想不明白自己干嘛要来参加这个聚会,果真是,太无趣了。
从画舫窗口高高的望出去,周围的河水中许多小船泛泛而游,自由自在,船上坐着三两结伴之人,或饮酒唱诗,或游河赏景,或祈愿放灯,若见岸上有什么风趣之物,便悠悠靠岸,下船游玩一番再回船继续。
岸上此时更是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绵延不绝的各色花灯望不到头,花红柳绿的善男信女来来往往,他们大多手上提着精致的小花灯,花灯倒映在河水中,人在动,水在动,花灯也在动,如散落凡尘的星子,随着河水悠悠流淌。
这其中有结伴出游的小郎君,见着伊人美景都能赋诗一首;也有手拉手的小姑娘,穿过花灯旁的杨柳枝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更有并肩而行的小情侣,满目皆是深情,眼中只有彼此。
小贩穿梭其中,叫卖声和着年轻人的欢声笑语,远远的掠过河水飘进画舫的窗里。
钟姚感叹,这才应该是年轻人过节的正确打开方式啊,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像参加老年活动中心的聚会似的。
她琢磨着,也不知这画舫中途会不会靠岸什么的,要不找个借口溜了吧?
“姐。”
钟姚听见唤声,顿了下,回头看去,见是钟莹。
也是,除了她也不会又第二个人这么叫她。
钟姚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钟莹主动在她身边坐下,往她身上看了圈:“姐,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
“你和那位慕公子……”钟莹试探着问。
钟姚不意外她会这么问,实际上今晚上的许多人虽没言出口,但探究的眼神中也大多是这个问题。毕竟,这偌大的两艘画舫中一两百号人里,穿情侣装这么高调的,也就她和慕修宸了。
钟姚仰头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不是故意拿乔,而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和慕修宸算什么关系呢?
朋友?
可哪有会穿情侣装的朋友?
情人?
可她知道他们并不是。
不过钟莹并未执着要答案,她本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来的,她往钟姚头上看了一眼,面露失落。
“所以姐姐果然是觉得我做的簪子不好看,不愿意带么?”
钟姚回神,闻言在心中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事儿躲不过。
“不是的,簪子我很喜欢,只是和我今天的衣服不太搭。”
她说完往钟莹头上看了眼,果然看到她带着另一款稍微简单一点的点翠簪。
这倒显得是自己没信守约定了。
钟莹面上淡淡的笑了笑便垂下了头,心中却愈发阴郁,好不容易布局在这绝好的时机却错过了,又得回去从长计议。
钟姚看她表情便知这套说辞并没有安慰到她,心中有些无奈,不明白她为何对一支簪子这么执着。
不过转念想到她的遭遇,可能受过伤害的人心思总是会比较敏感吧。
她从袖袋中摸出点翠簪:“我虽然没簪在头上,但我其实带在身上了……”
钟莹闻言惊喜抬头,果然见她手上拿着那支双凤点翠簪。
她从钟姚手中接过簪子,立马笑逐颜开。
“我能帮你带上吗?”她小心的问。
又补充一句:“带在发髻后面,不影响现在带的步摇。”
钟姚向来吃软不吃硬,别人温言软语对她说话时,她便不怎么能拒绝。左右不过是根簪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年过节的,大家能开开心心的最好。
“好。”钟姚应声,微微偏了下头。
钟莹展了颜,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弯腰将发簪仔细带在发髻上,为了怕掉落,还用发中的夹子压了下。
看着陈子阳的簪子稳妥的带在钟姚头上了,钟莹眸色微沉,慢慢勾了嘴角。
之后坐回位上,又同钟姚随口聊了会儿,然后找了借口离开,又回去了钟箐身边。
钟姚继续无聊的等着慕修宸,眼露羡慕的看着窗外的纷繁场景,捉摸着慕修宸会功夫,若是这画舫不靠岸,那就问问他能不能用轻功带两人上岸,总之她是不想继续待在这无趣的地方了。
三层的凉亭中。
秦尘烨双手抱胸,靠在船栏上,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小侄子,准确的说,是看他一身虽然精致华丽却明显与他日常着装风格完全不同的衣袍。
“所以……”他往慕修宸身上指了指,“这又是玩儿的哪出?”
慕修宸也闲适的靠在船栏上,长发随风而动,衣袂飘飘,颜如舜华。
他淡淡的瞥了眼小叔:“年前不是你说,商会有人打钟姚的主意吗?”
这事钟姚并不知情。
宁王掌管沛城,虽表面不问世事的养病,实则方方面面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商会自然也不例外,而秦尘烨便是放在商会中监控全局之人。
商会的商号户贴中有每个东家的详细资料,年前的时候,便有人去商会打听过钟姚的情况。
这其实并不奇怪,虽说各世家权贵的主流审美是那种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但也不是全部。
钟姚聪慧独立,性子爽朗大气,长的也不差,沛城的闺英闱秀们也没谁能像她这般,年纪轻轻凭自己之力白手起家立足商会,更别说这铺子还与宁王多少扯了点关系。
这颗尘下明珠,慕修宸能看到,自然也有别人能看到。
于是便有人去商会查过钟姚的资料。钟姚毕竟二十有二了,在一众十七八岁便嫁人的贵女中,已然算是超龄的大姑娘了。
故而在前来问询的几家人中,除了其中为自家适婚年龄的儿子问的外,竟还有两个大世家的人,是为了家里那老不羞又妻妾成群的当家人,来询问钟姚是否愿意为妾的。
甚至还有行事急切的,已直接找了冰人*想前去说媒了。
不过,这些当然都被慕修宸给拦了下来,一丁点风声都没传进钟姚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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