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地狱。
千果不是没想过会和他再次见面的情景, 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短短时间内她无数次想过这个画面, 会不会激荡,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愤怒, 会不会回首前尘落下眼泪。
会不会死。
只是没想到今天雷雨大作的时候, 她在散发腥味的鬼屋一般的房间内终于与他相逢, 是无动于衷。
她看到陌生的房间布置,看到不透光的玻璃窗上的血色掌印,看到苍蝇在墙壁上发愣;空气中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身下是床, 很小, 很硬,床单的颜色可疑。
她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狠狠打了个冷颤, 往床的角落缩去。
“不要着凉了,我的夫人。”他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毛毯,动作轻柔地将那其重新往她身上盖去,仿佛最体贴不过的丈夫。
……丈夫。
千果只觉得可笑。
“鬼舞辻无惨。”她机械地叫出这个拗口的名字, 直勾勾地抬起眼皮,“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胆敢叫出他大名的家伙几乎都意味着毁灭,但鬼舞辻无惨轻笑了一声,意外地没有生气,血亮的竖瞳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像看一只奇异的小兽。甚至下一秒,他还眯起了眼睛, 语气危险。
“你是听谁说的呢?”
“……”
“我不喜欢一个问题重复两遍,回答。”
千果双唇紧闭。
无惨没想到这柔软小白兔居然刚得很。
虽然很不爽,但既然他的计划进行到现在整体还算顺利,也不妨多陪她玩玩,总之她终究都只能是他的所有物。
“我更希望你记住的,是我告诉你的那个名字呢。”尾音下降,像是一声叹息。他白纸般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去亲吻她那饱满的双唇。
千果厌恶地别过头。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她还记得他“诚心诚意”的房间,枕套上精心挑选的“太阳”味道;还有埋藏着残肢断臂的肉块手臂,以及最后差点把她掐死的魔爪。
这一躲,彻底激怒了无惨。
“你最好给我明白一件事。”无惨捏着她颧骨的手渐渐收紧,稍稍再用力她的骨头便会碎掉,他暧/昧地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还有你的家人能好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我大发慈悲。你最好对此心怀感恩。”
他大概是第一次对她如此坦诚。
这坦诚是赤/裸/裸的勒索,无比无耻的真实。
这真实像是镣铐一样扣住了她的身体和四肢,心脏仿佛高空跌落般坠入腊月的湖水,那彻骨的寒冷激得她头皮发麻。
她一直陪在身边的到底是怎样一头怪物啊!
竟然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真是可惜啊,夫人,我本来,是真心实意想和你过平静的生活的。”
无惨似乎对她发白的脸色很满意,手上的力度顿时松下来,温柔地用指腹摩挲她死气沉沉的脸,一手往下,掐住了她的腰肢。
“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他将她从床上连人捞起,近乎狂暴地来到了那扇印着血掌印的窗子前,“刷啦”一声打开,带着一股末世狂欢的劲头,对她说:“你看!”
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千果呛了两声,里面似乎是个实验室,数不清的骸骨堆在角落,正中央的桌台上躺着一堆看不清形状的身体组织,身上连着数根管子,一直连到旁边摆满的冒着诡异液体的瓶瓶罐罐。
千果的胃开始疯狂地痉挛,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听到他说:“看到那是什么吗?那是象征永恒的希望,和恒星是一样的东西。”
“等它完成的那一天,我就会变成最完美的生物,而有幸作为我妻子的你,也将被我施予同等的荣誉。”
“我们……”千果的胃抽搐着,想说我们早该离婚,想用世间最恶毒的词汇去辱骂他,却难以启齿一个字。下场难以预知。
他的声音如一条滑腻的舌头钻进她的耳道:“我们永远在一起。”
人生就是泥沙俱下,一损俱损。
新婚、蜜月,过后的短短几天却如同无休无止的死亡过山车,她被捆绑在车头,演绎着精彩绝伦的劫后四部曲:震惊,否认,愤怒,抑郁。前三个越来越短,最后一个越来越漫长。
她在他黑色岩浆一般的攻略之下无处可逃,极不情愿地想起了曾经虚假做作的点滴。
那时她觉得“先生”一定会对她很温柔,但现在只觉得恶心。好比两条鱼纠缠,又凉又腥又黏又滑,它们的眼睛看不到彼此,也看不到自己。
抵达危险的警戒线前,她犯了一个错误——狠狠咬下了他的嘴唇。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杀了我吧。”
他瞬间面露凶光,几近狰狞,把她压倒在实验台上,鲜血淋漓的唇肉鼓动,咧嘴,寒声:
“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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