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程濯, 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从没轰轰烈烈过的人生,万事先忍,能退则退, 自甘渺小, 这样的女孩子很难有什么脾气。
更何况在他面前。
暗恋是无声又虔诚的匍匐, 她匍匐了很多年。
可他这个时候说她真没脾气, 还偏要求,食指曲着, 用指骨轻戳她脸:“你生个气我看看?”
孟听枝觉得他在故意为难自己。
她先是别着头犯难,然后瞥他,心思一活络, 真装起脾气来,“那刚刚赵小姐是怎么回事儿?”
“哪个?”
孟听枝支支吾吾地形容:“她那个,那个……衣服这儿,都露出来了。”
他看她磕巴的样子,忍着笑意,眉宇稍稍一凛耸,悟了似的学她, “哦,那个。”
孟听枝面上又是一热,没出声,全神贯注等他之后的话, 却见他抓起自己的手, 将她食指伸出,其他手指握拳,操纵着。
用她的手指把她肩上的肩带往下一拨。
他轻轻撩起眼皮,声音也轻轻的:“就这样。”
一本正经, 像做什么科学演示。
孟听枝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话音脱口的一瞬,她留了一点心机,故意没说名字,只用她,在试探,想知道程濯会下意识先解释谁。
可他一个人都没答。
宽大手掌护着孟听枝那块缺了衣料的肩头,拇指轻刮,细腻温凉,像润了水的香皂。
他漆黑的眸看着她,问题单刀直入,将她那些迂回杀得片甲不留。
“那你呢?是不是喜欢我?”
她温吞的性情里有千万句迂回不认,可一往他肩窝里靠,周遭被他那股黄桷兰的木质香密不透风地包围,心就地崩山裂似的,软得稀巴烂。
“喜欢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程濯对赵蕴如的态度,她看明白了,不然他刚才没法那么坦荡就叫她进来说。
“你跟乔落现在是朋友吗?”
他没注意听话里的深意,“现在”这个词是有时态暗示的,只吻了吻她脖颈的小片皮肤,不过心地随口说着:“我发小,跟徐格一样,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的。”
“哦。”
不适合继续再深问,她在房间里环视一周后,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他作息不规律,三餐时间也不定。
这会儿刚从头疼劲里缓了过来,程濯喉腔无味,没什么胃口,经不住孟听枝唠叨他胃不好要三餐规律好好养,他才松口说,那随便吃点吧。
吹干头发后,他随手拨了几下,在平板上看酒店菜单,试着透过冷冰冰的屏幕,从一例例精致的餐食照片上唤醒一点食欲。
孟听枝进了套房的西厨倒热水,又切了一小盘桃子出来,见他还没定好吃什么,暗暗带着一股期待靠近过来,杏眼灿灿,提议说:“我刚刚看厨房冰箱里有食材,你要不要吃我做的东西?”
一刻钟后。
孟听枝用靛蓝色的宽口圆碗端出一碗面。
他不吃葱,不吃香菜,所以汤面干干净净,只卧着水煮蛋和一小把嫩绿青菜。
餐区的灯光很柔,衬得那碗面色泽鲜亮,格外让人有食欲。
他想起她以前说的话——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一个男人胃。
一边慢斯条理拉开椅子,一边略抬一下眉梢,跟她说:
“以前好歹还有三菜一汤,现在就一把挂面,孟听枝,看来你是不打算抓住我的胃了。”
孟听枝被揶揄得脸色一窘,又有一点哭笑不得,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托着脸。
“那个,厨房好像没有米,我怕你等太久。”
她挺了一下腰,又补充说:“其实,我会很多的!以后做给你吃嘛。”
程濯吃了口面,空空的胃里有了点热息,意外的很舒服。
乌木筷子卷着细面,他抬眼轻笑:“那先报个菜名?”
她皱起鼻子,一副奶凶相。
程濯见了反而高兴,“会生气了?”
之后程濯没有再住望府西京,回了他在城北的别墅住,孟听枝大四课少,又刚开学,有时间就往枕春公馆跑。
她自吹“会很多的”厨艺,在一个月内被程濯全部检验完毕。
“孟听枝真厉害。”
他连名带姓喊人,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逗弄宠爱。
孟听枝起初除了捂脸,根本没别的招架法子,后来直接上手去捂他的嘴。
“你不许说了!”
他要使全力,孟听枝哪有拿捏他的份儿,偏偏他纵容她,又故意说:“夸还不让夸?”
“你那根本不是夸,”她越说声音越低,互相折腾的动作停下来,两人视线就黏在一起。
程濯凑过来,亲了亲她,笑着说:“怎么不是夸?”
她上周末来做饭,往程濯的厨房里补了大大小小、有用没用的做菜神器。
接到物流电话时,孟听枝人在礼堂听学校安排的就业宣讲会,快递一天内都陆陆续续到了,程濯助理帮忙收的。
程濯也是闲,回家花了半个小时拆,然后连视频电话跟孟听枝说,“你那些小玩具都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玩?”
耳朵尖红红的,孟听枝对着手机,哭笑不得。
“什么小玩具,那是正经做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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