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骄阳盛夏,窗内旖旎如春。
曲生楼二楼的天字号雅间里,临时搭起来的高台被红白两色的轻纱拢住,透过朦胧的轮廓,能隐约看到几个清瘦的身形在调试着手中琴萧,还有时不时传出来的几曲小调。
台下摆着桌椅和长榻,小几上挤满了瓜果茶点,俨然是把这房间当成了戏台茶楼。
而台下唯一的观众是一个穿着杏黄短衫,水绿襦裙的少女,云朵似的披帛斜搭在腰上,一把团扇覆在面上,像是在午睡。
裙摆落在地上,长发垂落肩头,从远处看是美人如画。
走近了才会知道,美人的一双长腿实际上是侧搭在椅背上,没骨头似的在长榻上倚着。
轻蝶敲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公主这毫不矜持文雅的坐相。
好在台上的人都知道规矩,不敢乱看也不看出去乱说,她无奈叹一声,端着酒壶走近。
云簇听见声音,伸手将扇面挪开,露出那双娇如星月的双眸。
额前戴的红宝石额饰垂在眉心,更显美艳俏丽,她分明只是随便抬了抬眼,却让人感觉,她眼里有细碎的光。
轻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低声在她耳边禀报道:“京城又来信了,皇上和太子都请您早日回京。”
听到“京城”这两个字的时候,云簇长睫动了动,迟疑了一瞬,道:“就说我病了,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不能回去!”
说完,她示意轻蝶将桌面上的杂物挪开,然后给自己认真斟了一杯酒。
轻蝶:“……”
台上的帷幔正好在此时缓缓拉开,乐声跟着响起,四个穿着广袖长衫的少年翩翩起舞,柔美且不失硬气,丝毫不输宫中的舞女舞姬。
云簇没再说话,似乎已经沉浸其中。
轻蝶无奈,但也知道自家主子下定的主意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她不再劝,转身想要退出去,结果才刚一站起来,房门就自己开了。
一个穿着墨色锦袍的年轻男人立在门口,丰神俊朗,表情却不大好看。
云簇下意识往外望,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唇边的笑立马僵住,“……三哥?”
云簇的三哥,帝后的第三子,隋王云治。
轻蝶也愣住,忙跪下去见礼,“……三少爷。”
跳舞的小倌也都停下,被云治冷峻的视线一扫,不知所措地跪下见礼,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云治的眼神更冷了,垂在腰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云簇立马捕捉到,拎着裙摆扑过去抱他。
想都没想,云治立马揽住她的腰背,怕她扑空。
“三哥,我好想你。”
小姑娘声音又娇又嗔,明明知道是借撒娇来转移话题,云治却一点办法没有。
他反手将房门关上,另一只手去捏她白嫩的耳朵,面上严肃,眼里却已经带了笑,“想我还不赶快回家,病了?爬都爬不起来?”
云簇小声呼痛,委屈道:“还不是你们逼我嫁人?”
真是被宠坏了,一张口就是颠倒黑白,云治又气又笑:“谁逼你了?”
云簇理直气壮:“阿爹!”
她是今上顺平帝唯一的嫡女,父兄手心里长大的明珠,这十六年一路顺遂,唯有一点不大满意。
她有一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夫。
是世代镇守岭南的抚南王府二公子,名沈慕,今年十八。
虽然云簇心里不情愿,但这桩婚事是她祖父在位时定下的,没那么容易退掉,只能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
往常都没什么人提起的,但或许是因为云簇已经满了十六岁,所以催她成婚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一向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的顺平帝,都流露出了默许的意思。
云簇如临大敌,一连几日都梦到有人强绑了她上花轿,拜堂成亲。
云治看她这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谁敢逼你成亲,一言不和就离家出走,还跑到这么远的江北来,不怕遇到危险?”
说到这的确有些理亏,云簇小声嘀咕道:“江北是我的封地嘛……哪里算是出走,再说大哥肯定会派人保护我,怕什么。”
云簇再后退两步,坚决不肯妥协,“反正我就是不想嫁人,更别提我和那姓沈的连面都没见过,圆的扁的都不知道,就这么嫁到千里之外的岭南去,万一他真的是个丑八怪,又或者是个人品恶劣、不学无术的纨绔,那怎么办?”
云治无奈道:“……沈家世代忠良,二公子又怎会是个纨绔,更何况几年前我见过他一次,模样清俊出众,还算配得上咱们的大小姐。”
云簇仍有理由,嘀嘀咕咕地不满意,“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云治说不过她,只得道:“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回家,临行前大哥吩咐了,等我从川南回来,再接你一起回去,至于成亲的事,等你十七了再说。”
云簇将信将疑,“真的?”
云治揉揉她的脑袋,嗔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完,像是要证明他这话的真实性似的,一直侯在外面的小厮敲了敲门,催促道:“主子,咱们该启程了,周公子已经在城外等了半个时辰了。”
“知道了。”云治应了一声,眸光落到始终跪在那边的轻蝶身上,嘱咐道,“照顾好小姐。”
竟是连坐都不坐一会儿了,眼下才入夏,半年时间不回去,云簇心里又有些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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