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盈欢折返家中,已经时辰不早。她站了许久,本就腿酸,因而走得更慢。
傅如赏派出来的人见她进了家门,便无声消失在夜色中。
宝婵在门口等,见人来了,心中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你这么久去哪儿了呀?”宝婵见她走路姿势不大对劲,便顺势扶她进门坐下。
傅盈欢想起房中那老鼠,索性让宝婵放她在门槛处,她将小腿伸直,伸手轻锤以缓解酸痛。宝婵见状,帮忙锤揉另一条腿,脸色担忧。
“怎么搞成这样?”宝婵一碰她腿,便听见傅盈欢嘶地吸气。
傅盈欢叹了声,没先说自己去哪儿,只是问起苏眉情况,“娘呢?”
宝婵答:“夫人中间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哦。”她垂眸低声应,又泄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也没去哪儿,只是……去找了哥哥。”
宝婵抬头,皱着眉头,自从傅少爷与傅渊大吵一架断绝关系,也只有小姐还将他当成哥哥。
“那……少爷说什么了吗?”宝婵动作稍缓,看着傅盈欢。
傅盈欢一顿,想起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如何启齿。宝婵看她这反应,以为是没什么结果,便道:“小姐也真是,明知道少爷讨厌咱们,还去找他……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他肯定会羞辱你的……”
傅盈欢苦笑了声,又抬眸,看着沉沉的天道:“他愿意放过爹和娘了。”
宝婵一顿,满脸不可置信,“他愿意?怎么会?”
是愿意,只不过有些小条件罢了。这话傅盈欢便只在心里说。
她待腿上酸痛稍缓,扶着宝婵起身,推门进去,“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打些热水来,好吗?”
宝婵点头,去厨房打热水。傅盈欢目送她离开后,将门合上,仰头靠着门板。
要同林家退婚,还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大义凛然一些,便可以说不愿意连累他们,或者说自觉配不上。可若是如此说,他们不见得会同意。有什么能一定退掉这婚约的办法么?
她为这事烦恼,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罢了,明日再说吧。
待宝婵给她打了热水过来,她便沐浴换了身衣服,而后去娘亲房中看了看她。母亲脸色并未有好转,苦着眉头。
在嫁给傅叔叔之前,娘带着她过得很苦,生父好赌,那时家中钱财已经所剩无几,他死后还有人来讨债,常逼得娘亲暗自垂泪。但娘甚少在她面前哭,也甚少抱怨,娘总是很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说没事。
直到傅叔叔出现,傅叔叔待娘极好,傅盈欢都能看出娘见到傅叔叔时候有多高兴,不夸张地说,眼睛里的光都亮起来了。可同时,也带着淡淡的忧愁。
那时候盈欢还太小,不知道为什么娘的眼睛会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忧愁。
时至今日,才算明白。眼睛会亮是因为喜欢,娘喜欢傅叔叔,至于忧愁,是因为觉得自己和傅叔叔已经没机会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傅叔叔。
那时候,娘还不清楚傅叔叔的夫人已经去世。
傅叔叔为人很好,待她们更好,待别人也是很良善的。只有对傅如赏,很不好。
想起这些……傅盈欢又暗暗叹气,站在傅如赏的角度,很难苛责他的恨吧。她始终记得,每一年中秋团圆,他们三人对月畅饮,可另一边,傅如赏孤单单地站在月光底下。
何况,傅如赏也并没有那么恶毒不堪。
倘若他真有那么恶毒,他便该带人来找她们麻烦,要她们连安生日子都没有。可是他也没有……
傅盈欢心里有些乱,摇头将这些都甩到脑后,同宝婵说:“辛苦你照顾娘了,宝婵。”
宝婵摇头:“不辛苦。我的命都是小姐和夫人给的,怎么会辛苦?”
傅盈欢拍了拍宝婵肩膀,回了自己房间。这一夜是忐忑难眠的,自从出事之后的每一夜都是如此难熬的。
虽说傅如赏答应了她,可到底没有实现,何况她还不知如何同林家退婚……
混乱梦境里,长夜悄然流逝。
“大人,人已经安全回去了。”那人回来禀报,傅如赏嗯了声,便挥退了他。
青采不在,他不喜房中有人伺候,因此阒寂无声。傅如赏在太师椅上坐着,倚着扶手,也有些心烦意乱。
他本来不是这么打算,今日那话,也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就那样挤出喉口,把他自己也惊了一惊。他本意只是要她等,等又等不到任何结果,其实她不愿意等他的,也不愿意求他,可偏要因此才让她等,那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正如他娘,不停地等,怎么等也等不到傅渊的一个眼神,怎么等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傅如赏起身于房中踱步,至窗前便瞧见那轮明月,今夜十六,月亮格外的圆些,亮澄澄的,映在地上。
话已经说出去了,这话说出去,至少在看见她惊恐不安的神情的那一刻,他似乎是觉出了些许快乐。
罢了,换一种方式,终究是殊途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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