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豪门的圈子, 陈嘉言的父母没有各玩各的,他爸没有在外面养情人,没有闹出私生子的风波, 每天按时回家,还会在他妈妈工作加班的时候亲自开车去接她。
陈嘉言从小就听身边的朋友用各种羡慕的语气说他真幸福, 父母感情好,不用和不知哪一天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争家产。
他自己一度也这么认为。
直到他初三时, 向来温柔娴静的妈妈突然变了个性格,极少笑了,对着自己的丈夫总是一副冰冷冷的神色。
父母卧室里第一次摔东西的声音, 他不放心地走过去, 拧开门把手, 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正好看见他妈妈一脸泪痕, 拿起一本杂志朝着他爸扔去, 铜版纸在空中哗啦啦翻动,重重地砸在了他爸的脸上。
陈嘉言担心地去看他爸,只见男人隽意斯文的脸上被画册的纸张划出了一条口子。
鲜血沁了出来。
他爸脸上却仍是温和的神色, 没见半分动怒, 反而走过去将他妈妈抱住。
女人在他怀里挣扎反抗,手激烈地拍打,带着哭腔里的声音溢满了悲伤和怨恨:“是你害死了他, 你松手,我要和你离婚!”
才十二岁的陈嘉言站在门外, 透过那条窄细的门缝,看见他爸爸摸出一根细长的针管。
对着他妈妈脖子一侧的肌肤扎了进去。
刚才还情绪激烈的人不到一分钟就平静下来,他爸爸抱着妈妈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摸着她的脸:“歆歆睡吧,睡一觉起来你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陈嘉言惊疑地睁大眼,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等他回过神,他爸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没有丝毫异常,嗓音平和地和他解释:“你妈妈最近创作压力大,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
陈嘉言没有完全相信,那句“是你害死了他”深深地印在了他脑海里。
那个“他”是谁,他不得而知。
之后的一整个星期,他妈妈都没有出过房门,他白天去看她,她大多数情况都在睡觉。哪怕醒着,也是像梦游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他都不太认识了。
两只细瘦的手腕上都布满了针眼。
陈嘉言忍无可忍地跑到他爸面前:“你不能这样对妈妈!如果妈妈真的病了,你应该把她送去医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
男人眸子幽深,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慈爱温和道:“阿言,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懂。”
陈嘉言来不及懂,有天他上着学,家里一通电话打到学校,告诉他他的妈妈割腕自杀了。
他爸爸一直再未娶妻,每到了他妈妈的忌日,都会举办一次画展纪念亡妻。
到现在,陈嘉言偶尔还能听到有人说他的父母当真是情深意笃,这样的言论让他觉得厌恶又讽刺。
可当他也遇到了求而不得的东西时,陈嘉言才发现血缘真是神奇。
那种偏执,得不到便誓不罢休的情感原来一脉相承,他也在所难逃。
早晨七点 ,柔和的阳光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铺在少女白皙干净的脸颊,仿佛初初出水的芙蓉。
陈嘉言坐在床边,掌心把玩着她的小手,仿佛终于得到了心爱已久的洋娃娃,他神情满足又愉悦。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迷药的药效终于完全过去,纪因眼睫动了动,缓慢地睁开眼睛。
那一针药剂能麻痹人的神经中枢,使其意识处于混沌不清的状态,思维和智力也变得有些迟缓。
换而言之,就是整个人会有点痴傻。
“因因。”陈嘉言柔声唤她,“你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茫然地望着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人和周围陌生的布置都让纪因心里不安,她下意识扯着被子,往后缩了缩身子。
陈嘉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感觉失望,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她慢慢培养感情。
“我是你的嘉言哥。”
他知道她现在听不懂太难太长的句子,语速放得很慢:“因因饿了没有?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纪因反应了好久,点点头。
陈嘉言笑了,牵着她的手走到卫生间,挤了牙膏递给她:“因因先刷牙。”
他煎了培根和鸡蛋,夹在涂了起司的面包里,这是她小时候很爱吃的。
小姑娘坐在餐桌前,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面包,卷翘的眼睫安静地垂下,在眼睑下落了浅浅的阴影。
陈嘉言看着她吃,手伸到她唇角,轻轻替她抹掉一点白色的起司酱。
她继续吃着,没有什么反应,并不介意他这样的触碰。
陈嘉言勾了勾唇,觉得现在这样乖的她可真是太好了。
吃了饭,他又牵着她到书房。
“因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他把一沓空白的画纸和一盒颜色丰富的水彩笔交给她:“你就在这儿画画,等我工作完了给你买草莓冰淇淋吃。”
纪因顺从地接过画纸,从盒子拿了一只彩笔。
陈嘉言在一旁的书桌上处理公司的事务,一抬头就能看见沙发上的小姑娘,她抓着彩笔,趴在桌上在白色的纸上涂涂画画。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他去她家里找她,他写着自己的暑假作业,小少女低着脑袋,小手抓着彩笔认真地画出一只Hello Kitty,最后还把那张画送给了他。
陈嘉言心情很好,笑了声,花一个多小时处理完公司的那些事,他走到她身边,想看看她在画什么。
是不是又和小时候一样,画了那只耳朵上系着个蝴蝶结的猫。
陈嘉言眼里的笑意在看到纪因画纸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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