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山回家之后, 董美华正懵懵懂懂坐在灶台前发呆，锅里的水都快煮干了，旁边放着的肉和菜, 甚至米，都还没下锅呢。

“怎么了？”他赶忙过来摸了摸董美华的脑袋, 看着脸色也不像是病了, “今儿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顾德山觉得应该是没病, 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打击成这个样子，按说不应该啊。

他刚刚一路骑着车回来，遇到了人的时候他们打招呼的热情都高涨着呢, 想来今天董美华去晒谷场的事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才对。

“我……”她抬头看向顾德山，以及他那张稍带疑惑但是满是担忧的脸，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热泪盈满眼眶。心里头百般滋味涌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描述自己的感受，伸手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只恨不得借此宣泄自己这些年来的痛苦，“哇~”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对，以往她只要觉得受委屈了, 那可是要拿东西跟顾德山干仗的。现在这样子倒是让顾德山都惊呆了，他想要扒拉开她, 却没能够。无奈之下，只能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 温声安抚。

好不容易等她的情绪像是回落了些, 才问道：“到底怎么了？说说看嘛，有事儿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正说着呢，听到动静的顾小宝从正房那边跑过来, 一脸谴责看着他爹。

“爹，你惹娘生气了？”他就是去给兔子割了点草的功夫，他爹就能把场面搞成这样，也是厉害了。顾小宝嫌弃地看了他爹一眼，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来帕子，走过去给董美华擦泪，还不忘安慰她说道：“娘，不要哭了，要是爹不喜欢小宝宝的话，以后我帮你养着~！”

想来今天发生的大事儿也就这件，顾小宝完全不给顾德山反驳的机会，就给他爹定性了。

“什么？！”顾德山也被这个消息惊了一惊，“你娘有小宝宝了？！”他的声音差点儿要掀翻了这屋顶，叫原本靠着他的董美华耳朵差点儿震聋掉。

她直接一个后仰想要从顾德山身上离开，毕竟是想了这么多年才怀上的孩子，她可珍惜了。但是顾德山却被她这么猛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她，“诶诶诶，别动别动，慢慢来，慢慢的！”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要太搞笑。

董美华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去去去，还一直骗我说不着急不着急，一听说怀孕了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可没这么小心翼翼伺候我的样子。”

呵，男人！

像是要坐实了她的指责一样，顾德山嘿嘿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什么时候知道的？去看过了吗？要不明天你早点，我骑上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的医院瞧瞧，虽然比不上县里城里的，但是好歹是医院，可比咱们村的土大夫强多了。”

想到当初他们下定决心豁出去了，然后到村里的赤脚医生老孙头那儿拿了好些药回来，吃得苦胆都要吐了，也没见半点效果。顾德山反正对这些人的医术是十分怀疑的，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医院的正经大夫。

“我问过老孙头了，他反正是很肯定的，说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去医院瞧瞧。”她迟疑了一下，跟顾德山说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当然也担心自己是想多了，但她还是不想大张旗鼓去医院，“我寻思着就先别往外说，咱们再等等，这要真有了孩子，三五个月的肚子不得鼓起来嘛。”

她现在的活儿反正不重，干着也没事儿的，自己日常小心点，勤着补补身子就得了。

顾德山想反驳她的话，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村里头的女人都糙得很，好些等到肚子隆起来才知道，也没有多少保护措施，直接生地里的都不是少数。他看着烛光下妻子的容貌，半晌后还是坚持道：“怕啥，就大张旗鼓去看去，就算真没有了，走一趟当散心了也成。”

至于村里头的那些闲话，反正顾德山觉得只要自己不在意，就完全不是事儿。他们都已经搬到这儿来住了，还会怕那么些流言蜚语？！

边上旁听着的顾小宝附和道：“娘就是有小宝宝了，肯定是有的，不怕去医院看！”他像是要刷存在感似的一直重复着，叫董美华和顾德山忍俊不禁。

顾德山逗着小宝说话，一边准备晚饭，将备好的菜和米都放进锅里，加水煮菜粥，看火的时候还不忘给他们拿点糕点垫垫肚子。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两块，忙了一天，他也真的是饿狠了，“家里还有点票，明天你顺便带着去供销社买些糕点，然后提一些去童明家里，午饭就在他家吃得了，晚上下工我再接你一起回家。”

请一天假显然是不划算的，但真等到月底他放假了的时候，顾德山等不及了。他看了看顾小宝，想着要不要把他也带着一起去。

“那行，等会儿你去帮我跟村长请个假，然后绕去跟娘说一声，明天让牛牛来带小宝去老宅好了。”董美华是舍不得让孩子一大早就起床的，虽然已经开春了，可天气还冷得很，顾小宝平日里可爱睡了，她说着，还不忘安抚顾小宝，“等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娘，我想跟你一起去~”顾小宝依偎进董美华的怀里，濡慕看着她，那大眼里的期待叫人不忍心拒绝，“我不怕早起，也不怕冷的！”

不过显然，董美华是很坚定的，就在顾德山都要开口劝的时候，她还是拒绝了，“小宝，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了什么病可怎么办，而且你爹去上班，娘去看医生，可能也顾不上你。乖乖听话，就在奶奶家待着，娘争取早点回来。”

从镇上到他们村的山脚下这段路是时常有顺风车可以搭的，只是上到半山腰的这段路可能需要自己走而已。

董美华考虑着该怎么安排比较合理。

顾德山却不放心，“行了，你就在童明家等着我，小宝乖乖在奶奶家，我们尽量早点回来得了。”反正他们只是早上杀猪而已，下午一般都是做些其他事儿，比如帮着处理一下拆分好的肉，加工成可以给肉联厂直接使用的状态等等。

其实按说他只是临时工，下午的时候要提前走也不是不可以，想到最近老何对自己越发和颜悦色的态度，顾德山也是有点把握的。

“行吧~”顾小宝承认自己被说服了，可就这么放弃了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刚刚说了这么久话，装了这么久的可怜。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小会儿，见顾德山和董美华都一副只要他乖就什么都可以的样子，他撅着嘴提要求，“我要吃奶糖，要饼干，不要糕点了。”

“好好好，就买奶糖，买饼干！”顾德山将粥盛出来，给小宝的是用的盘子，能更快地凉下来，“赶紧吃吧，等会儿让你娘给你洗个澡，明天去奶奶家，不许跟着牛牛到处乱跑哈！”他可不放心了，没人看着，这小家伙肯定更放肆了。

吃完饭之后顾德山就往老宅去了，刚进门就看到顾老娘正提着腊肉在往布袋子里塞着，“娘，干嘛呢？”他有点奇怪，现在不年不节的，她这样子像极了要送礼。

“给你弟弟送点东西去，都二月里了，顺便给他寄封信，问问他这人生大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顾老娘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其他的都成家立业，就连顾德山都收养了顾小宝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就剩下小儿子还没个着落，可不得催着点。

反正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得给寄些东西去，除了腊肉之外，还有不少自家做的小菜，都是方便快捷容易保存且好吃的。

自家弟弟在千里之外当兵还不忘一直给家里寄钱，想到了自己在他娘这儿拿的钱可都是弟弟寄回来的，顾德山难得良心不安了。“那也不着急的，到时候我让美华上山捡些菌子，给他捎一些菌油去。”

就这么盘算着呢，就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跟顾老娘说了，“我打算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确定一下，小宝呢就不带去了，到时候让牛牛醒了去找他，把他带到老宅来。晚上我下班会早点回来的，到时候再来您这儿接他。”

顾老娘乍一听还有些不确定，“你说什么？怀孕了？”她重复了两边，得到顾德山一直肯定，才算是终于相信了这件事，她双手合十闭眼一直喃喃，“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要知道，大儿子结婚多年没孩子这件事儿都成了他的心病了，要不是年前捡了顾小宝，以往她夜里总会想到这件事，时时都会做恶梦，生怕以后到了地里对不起顾家的祖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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