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淅淅沥沥, 将断不断,从傍晚延绵至深夜。
从酒会归来的女人神情恹恹,她从地下停车场登上电梯, 地板上的几小摊水渍让她险些打滑。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淋成了落汤鸡。
她避开湿处,按着太阳穴, 颇感疲乏。
电梯上行至她家的楼层, 厢门缓缓打开, 只见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又是零零散散的水迹。
一梯两户的小高层, 她的邻居不常在家。
方幸珝盯着地上,有片刻的出神。
高跟鞋终是慢而稳地踏出电梯。在水滴的尽头,她看到一个半干的落汤鸡。
头发乱糟糟的少年靠着她家门边的墙, 眼睛巴巴地朝她望来,身体却像累极了无法动弹。一副受到打击的颓丧模样。
方幸珝感觉太阳穴又在跳了。
她清了清嗓, 问他:“不是有钥匙么, 怎么不进去。”
听她如常地和自己说话, 岳辰慢慢站直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让我随便进出你家。”
他没有咳嗽, 声音却比方幸珝哑得多。
神色阴沉,形容狼狈。
方幸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久留, 她越过他,径自开门。
“如果不愿意, 我会换锁。”语调平平淡淡,她背对着他, 裸露的肩膀光洁、纤瘦若翼。这样美,他从不知道这样美丽的翅膀也曾遭受摧折。
“你怎么瘦了。”哑到尾音都带了颗粒感,像刮过一层粗粝的砂。
“我是感冒了。”方幸珝反问道:“你又是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开了门, 她进屋换鞋,半晌没得到回应。回头看去,那人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顶灯投影下,他眼窝深深,像个流浪已久的孤魂野鬼。
“你那天来学校找我,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不知道,没有提前预备。只是一时冲动,心急脑热,迫不及待。
她说:“刚好路过,想起你前一晚给我打电话了。”
隔着门框,他们一里一外立着,不知究竟是谁固守着距离,连微弱的回声都在两人中间打着转,为无形的隔阂添柴加火。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像非要等到任何一丝破绽的出现。他说:“我对闻旭廷动手了。”
就这句话,下一秒岳辰身体一斜,被方幸珝生生拽进了屋里。她眉头拧紧,有些生气地问:“你搞什么?”
大门“砰”地撞上。破绽、波澜都有了,距离、间隔也由她亲手打破了,岳辰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到处都火辣辣地疼。
“你担心他?”
方幸珝简直被这小垃圾的脑回路气到无奈:“你打了他,他身边的人呢,有没有打你?你能不能想想后果?”
他闻言似微松了气,垂着眼睑:“想了。动了手,但停住了,后来就被他的保镖拉住了。”
方幸珝微眯着眼盯他:“所以,你这样跟我说,是故意惹我?”
“我是在想,”他抬眼,直视她:“他来找我,说了……你们的过往,高高在上的地打压我。是不是因为,你也拒绝了他,也像推开我一样推开了他。”
方幸珝不禁怔忪。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赶巧到诡异,恰是闻旭廷发来的短信息。在这个大兴社交软件的时代,他找她永远是用短信息。分明会和别人发微信,也在用OA系统处理工作,可他就是特地用某种刻板的方式对待她,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特殊性来。
“帮你测试了小朋友的承受能力。不怎么样。不过,你放心,仅此一次。”
居高临下的恶趣味,连风度都不要了,还真是让人倒胃口。
还说了……过往。
所以……
“你都知道了?”
她问得那样轻松,仿佛过去留下的疮疤不过是片羽轻拂。他点点头,眼睛忽然就红了。
下午,他跟着那个西装制服的男人上了车。他们去到一家会所,男人让他进入某间包厢等待。不多时,那位闻先生来了,他身后跟着另外三个不苟言笑的西装男子,看样子是保镖。他自己着装休闲,大概刚从高尔夫球场下来。
他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岳辰是吧?我姓闻,闻旭廷。”
岳辰说:“我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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