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联名信,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来得很简单。
乔桥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还有那些猪肉摊贩跟养猪场老板交易的证据,这些东西, 是铁证, 又怎么可以轻易得到呢?
何明环尴尬地别过脸,不愿回答。
他答应过路亦行, 不会告诉别人。
可是他心疼。
其实那天从西山回来后, 路亦行就开始有所准备。
可能是养猪场的老板事先料到卖死猪会被人发现, 所以未雨绸缪,找到他们律所。
那天他们去西山,就是谈这件事。
路亦行那天本来已经拒绝了养猪场老板的委托, 是因为后来在山上遇到乔桥,才改变了决定。
她当时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说话时的那些表情, 无一不是在显示着她热爱她的工作,她想做个好记者,为百姓发声。
她充满热爱与自信, 为了这份热爱变得那么勇敢,每每说话时, 身上总像是闪着光,熠熠生辉。
路亦行觉得,那么好的她, 值得一切美好。
如果他拒绝了养猪场老板的委托,那么养猪场老板肯定会找别人打这个官司。
而且,那些摊贩,和养猪场老板是利益共同体,他们势必会站在一起, 来对付乔桥。
或许,他可以做乔桥的辩护律师,为她赢得官司。
或许,乔桥那样的家世不用担心这些,甚至,连他的帮忙都不需要。
但是,他还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现在热度还可以,关注度也不错,如果他参与这场官司,无论是输还是赢,势必都会引起不小的关注。
他想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的记者。
还有明环。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热情善良勇敢,专业能力也足够强,他需要一个契机 * 。
这一次,除了牺牲他自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这些都是他的考量。
何明环还记得,当时路亦行给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微微带着笑,像是在做一件会让他觉得快乐的事情。
他当时其实不太懂,赔上自己的前程,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后来他就懂了。
那些夜晚,他陪着路亦行按照从养猪场老板那里套路得来的买过死猪的摊贩名单,一家一家去敲门,恳求他们帮乔桥作证。
那些猪肉摊贩如果咬死不认,还可以借口自己买到的活猪刚好有猪瘟病毒,一旦他们认了,就完全坐实了罪名。
再加上乔桥的新闻报道,已经让他们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们又怎么会同意为乔桥作证呢?
可是路亦行却想让这种不可能变成可能。
面对那些人的冷眼相对,冷嘲热讽,也要赔着笑脸和耐心,软硬兼施,放下所有身段。
通常在一户人家那里就要耗上几个小时,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他毫无怨言,也没有放弃。
路亦行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的,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然而那些他放下所有身段去恳求别人帮忙为乔桥作证的夜晚,却让他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他不是永远如神祗般高不可攀,他会为了喜欢的人低到尘埃。
他曾问过他这样做值得吗?
他还记得,路亦行当时的回答:“她永远值得。”
他还问过他:“以后的前途怎么办?”
只记得他当时垂眸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些求来的证据,沉默半晌,随后说出一句让他震撼至今的话。
他说:“不重要。”
何明环谈过一次恋爱,但远远没有达到这样可以为了对方放弃自己一切的地步。
所以,当他听见路亦行那么说的时候,他觉得,路亦行疯了。
确实疯了。
因为他不仅那么说,他还在今天早晨,告诉他,让他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干,多帮帮樊松阳。
何明环一开始没太明白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后来上了车准备到法院的时候,才忽然明白——
他可能要离开鹤呈。
乔桥看何明环发着呆,半天也不说话,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呀。”
何明环从回忆里抽身,忽然道:“快去找路哥!”
乔桥不明所以:“啊?”
“快走!”
何明环来不 * 及多说,拉着乔桥就跑。
“喂你干什么——”
“快找路哥!”
何明环拦了辆车,直奔他们住的小区。
在车上,乔桥总算是知道何明环这么急匆匆地拉着她回来干什么——
因为路亦行好像要离开鹤呈。
难道就因为打输了官司所以要离开?
这对于从来不败诉的他来说确实算是一个人生污点,可是也不至于就要直接离开吧?
路亦行的房门关着,何明环按了好久的门铃都没人来开门。
“完了,路哥这么快就离开了吗?”
何明环掏出手机给路亦行打电话。
刚刚在回来的车上也是一直打,但是打通后却一直无人接听。
现在再打过去,竟然直接关机了。
“他肯定已经离开鹤呈了,”何明环抓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表情看上去有几分落寞,“已经关机了。”
乔桥还是没想通:“就因为今天这个官司输了,所以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吗?”
乔桥是真不懂,所以表情看上去就很迷茫。
何明环看着她这样子,忽然有点为路亦行打抱不平。
路哥为她做到那样的地步,而她看上去却好像一个局外人,竟然连普通朋友的关心都不如。
这一刻,那些路亦行让他保守的秘密他忽然就不想替他保守了。
“你知不知道路哥为了成全你的知名记者梦做了什么,他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不仅前程,他——”
乔桥打断他:“什么我的知名记者梦?”
“他说你热爱记者这份工作,所以他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好记者,让你被大家喜欢,受大家尊敬!”
乔桥被他这通话说得有点愣。
“你是说,”乔桥艰难地想着措辞,“他是不是,暗恋我?”
“他哪里是暗恋你!他都爱死你了!”
犹如当头棒喝,乔桥一下确定了。
那些路亦行的奇怪举动,原来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可是……”乔桥还有点没缓过来,“为什么他要离开呢?”
既然这么喜欢她,留下才有机会跟她在一起啊。
“他说,他对不起你。”何明环响起那天晚上路亦行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他也不太清楚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他确定路亦行真的爱她。
“对不起我?”乔桥喃喃自语,“是因为当了养猪场老板的律师吗?”
除此之 * 外,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何明环忽然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为什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里面是装了钢筋吗?装了水泥吗?
“你自己好好琢磨吧!”何明环实在不想待下去了,“我先走了。”
乔桥还真的好好琢磨了,可是她琢磨到晚上,饭都没吃,也仍旧没琢磨明白。
她确实不知道他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啊?
就算他当了养猪场老板的律师,可不也什么都没干,还让自己赢了官司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儿对不起她的?
她带着这个问题入睡,到半夜,又被同样的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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