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府的上元节十分热闹, 饶是如此,这样炫目盛大的烟花却也是第一次见,几乎是烟花在天际炸开之后,无数人都抬起头来, 小孩儿们都十分惊奇地看着天上的这场坠星如雨, 欢笑声在重重叠叠的灯花间。
永嘉十五年在洪州府的这一次前所未有的绚烂烟花, 很多年之后都留在了当年众人的心中。只是恐怕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前所未有的烟花,却仿佛是太平之世的落幕,也像是乱世开启的篇章。
从此,长达数年的时光里,洪州府的百姓们都忍不住时常谈起这次的绚烂烟花,无比追忆怀念着此前的盛世太平。
只是身在洪流之中的人们, 尚且不知。
烟花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穿行在重重的灯花间, 小姑娘飘逸的裙摆上的金鱼游动着, 仿佛是一尾穿行在灯花海里的鱼儿, 手里面还拿着身后黑衣青年帮她赢过来的许多盏灯花。
明珠儿似的小姑娘, 是非常招人的,更不用说她有着与其他闺秀们截然不同的灵动和活力劲儿, 已经有不少人频频看向了那只小金鱼儿。
青年从不把他的金鱼儿藏着掖着,任由她光华璀璨。但是他也站在她的背后,像是一个高大的黑色守护神,他只是站在那里, 便让那些妄图大肆打量、甚至想要上来搭话的人退避三舍。
她一边问他在菩提院里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一边念念叨叨地抱怨他让她提心吊胆。一直到手里的花灯都拿不下了, 她才终于放弃了, 看见那儿有卖糖画的,便要高高兴兴地拉着他去画一对去。
只不过,她还没有拉着青年过去,青年就笑了,
“下次再去吃,现在恐怕不行”
姜小圆转头看他,有点懵懵的,就见了青年低下头,把她的碎发别在脑后,慢条斯理道,
“因为……现在还有一些虾兵蟹将,要收拾一二。”
姜小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们已经渐渐地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去了,而那些看起来寻常打扮的游人们,却不知不觉地朝着他们聚拢了过来,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
仿佛是注意到他们的视线,那群人倏然面露凶色,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些凶器,直直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身边伪装成普通家丁的黑甲卫们也突然间暴起,与他们战作了一团。
十来人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却不料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些幽灵一般的侍卫,寡众调转,这区区几十来个流寇,自然不是精锐黑甲卫的对手。
如果是真的燕晋,出门大概确实不会带这么多的侍卫。但是陈秋的身份不同,就算是他自己不带,身边的谢俊等人,也不可能让主子身边只有几个人。
姜小圆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见过市面的圆了,这样的场面倒也吓不住她,只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是来刺杀“燕晋”的?
秦十将那伙人的头子抓到了前头来,却见得那个头子登时就想要咬舌自尽,被秦十干净利落地卸掉了下巴,那清脆的咔嚓声,姜小圆的下巴一凉。
却见了青年似是被她逗笑了,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还用修长的手指遮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好听又低沉,“这么血腥的事,小孩儿就别看了。”
姜小圆心想小孩个鬼啦,她现在身体的年纪和燕媛媛差不多,燕家人天天惦记着把她嫁出去,都惦记两年了,她本人在管理局咸鱼不知年,都快上百岁了!
仿佛是知道她的不满,青年笑得满头的黑发颤动,
“神仙里的小孩儿,也是小孩儿。”
果然,听见了那人一声惨叫之后,小神仙一个哆嗦,安静了。
很快,秦十就撬开了那群“刺客”的嘴,纵然那头子不肯说,几次三番想要自杀,但是他手底下的人一看就是散兵游勇,哪里撑得住逼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全都交代清楚了。
姜小圆本以为这群人是燕家人雇佣过来的打手,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伙人确实和燕家有关系,却不是什么雇佣过来的打手,而是流寇!
而他们这一次本也不是冲着燕晋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之所以没有抓住她,却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的人,探子四处游荡之时,发现了“燕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将人给一口气直接杀了,却不料到自己却踢到了铁板,十来个人全部栽了。
姜小圆也忍不住有点后怕,要是当时她和小哑巴放河灯的时候被这伙人找到了,就算是有人保护,也难免一场苦战。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群人是冲着“燕晋”来的,但是听到那伙人是冲着小姑娘来的时候,青年的眼神就突然凉了下去。
什么也没说,却连秦十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知道殿下这是动怒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属下检查过了,这和上次埋伏殿下的流寇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确实是咱们找了许久的那伙人。”
埋伏?
姜小圆惊讶地抬头,气压有些低的青年低下头的时候,视线柔和了一些,顺着她的长发,“还记得我刚刚回洪州府被埋伏之事么?”
那一次陈秋都少有地受了伤……
所以,他的意思是,埋伏他的那些人并不是金人的士兵,而是这群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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