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 明早见,”刘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好好休息, 别这么一副鬼样子。”
陈逸绅随意地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口袋,睨了他一眼:“话多。”
“切”了一声, 刘忱还分外贴心地嘱咐:“就你那虚样子,别太折腾。”
没等陈逸绅回应, 车窗已经悠悠上升卡好。
在沈知遥反应过来时, 黑色的车子已经滑入深夜。
啥?
沈知遥在原地眨眨眼。
懒得理刘忱, 陈逸绅转身输过指纹, 原本古朴的大门便自动打开。他抬脚, 见沈知遥没有跟上,又偏过头:“在想什么?”
“这是你家?”沈知遥的目光躲闪。
她迟疑一下, 才不好意思道:“你父母是不是也……”
明白她的担忧,陈逸绅轻笑一声, 伸手拉过她:“这是老宅,之前都是老人在住。后来翻新后, 我父母也很少来住这里了。”
父母不在……
那她好像……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 自己的安危?
但好像之前她去他租的房子里,也没有过这种担忧哈。
沈知遥硬生生把自己脑内的火苗, 瞬间掐灭。
等等,她是不是该哭一下?
任由陈逸绅拉着自己, 穿过不大的院子,进到装潢古朴的前厅内。沈知遥的脑袋一度放空,感觉自己是个小暴发户,不小心进到了别的天地。
她这算是拯救落难刷盘子小店员, 经过重重磨难,发现小店员竟是霸总。妈妈听了,都得感叹她初中看的那些“没用文学”,竟然还是现实主义。
几个拐弯后,陈逸绅将她带到一个门前:“今天太晚了,你先住这一间。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全部都是新换的,可以直接住,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说。”
他替她打开门,又指指斜对面拐角处的门。
“我就住在那一间,有急事可以来敲门。”陈逸绅的笑意,也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本来打算再揶揄他几句,沈知遥却突然又不想再说了。
她点点头,踮起脚,双手环抱住他的头,将他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她明显地感觉到陈逸绅身形一僵,但随即缓缓放松。
一双手环住她的腰,他将头埋在她的锁骨。
“陈逸绅,虽然我家没有这么大这么古朴的房子,看起来也像个因时机取巧的暴发户。但是……”
“如果你累了,我养你。”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不仅能给他安慰,还能实际为他排忧解难的话。毕竟她一向喜做实事,一直觉得太过空泛的纯安慰,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在她的怀抱里,陈逸绅终于笑出声。
“好啊,你养我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深夜里带着笑意,温柔蛊人。
又补了一句:“富婆。”
“那你说点好听的,让富婆听听。”
“我声音不好听?”
“让你说点吉祥话。”
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沈知遥觉得,身为个富婆,真的太心累了。她耐心引导:“必要的时候,可以抄抄作业。”
陈逸绅若有所思的发出一个单音节,脑内回顾着沈知遥最常说的话。
半晌,在沈知遥决定放弃时,她听见猛男的娇羞。
“富婆,抱抱,饿饿。”
卧槽。
富婆的快乐……
真的太快乐了!
她这就支持她爹买地。
陈宅看上去,应该是这两年翻修的。房间仍是旧时的构造,木质的花纹和家具,都有新补过漆色,全屋也已经融合智能化家居。
沈知遥平时认床,但难得在泡过澡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早把窗帘拉开,夏日还未完全炽热的光线,从巨大的窗外投射入房间内。远远的,可以看到青山。
她伸个懒腰,拿起手机看过时间,讶异于阴间作息的自己,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陈逸绅来敲她门叫醒时,她正在刷牙。
见沈知遥居然这么自律,他准备好的话,突然全都失效。梗在门口两秒,他盯着她鼓起来脸颊:“下去吃饭吧,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安华的当地特色。”
一听到有饭吃,沈知遥的双眼立刻大放金光。
原本心急得想要应下来,但又被牙膏卡在喉咙。她猛咳两声,在陈逸绅帮忙拍背的动作下,又郑重地点头。
然后发出一系列的“嗯嗯嗯嗯”。
——等我下去,我很快的。
“嗯。”他学着她的样子应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她推出房间门外,猛拍上门。
吃早饭的时间,沈知遥才见到他家中的其他人。但也不是他家里人,是来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几个钟点工。
“所以一般这里,晚上都没人住?”听完陈逸绅的解释,沈知遥好奇道。
“前两年家里人会过来避暑,今年各家都有些事。不过过段时间就热闹了,章秋结婚,是要在这个宅子里办酒。”他将蛋羹放在她面前。
毫无气泡的蛋羹,看上去软嫩Q弹。白瓷餐具有些年头,但却保养得很好,光泽圆润,依旧是一眼就能感受到的品质上乘。
沈知遥拿起小银匙,轻戳下去:“你们小的时候都在这里生活?”
“嗯,小辈都会在这里长大,”陈逸绅点头,“按以前的规矩,要成家,再立业出去住。”
舀一勺蛋羹放入口中,沈知遥用余光打量着餐厅的陈设,想象着那个小男孩在这里的生活。
从不懂事的调皮鬼,到成熟稳重的少年,一步步地独当一面,找到自己热衷的事业,平静却又美好地工作生活。
“如果赶得上,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办婚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夏日的过堂风吹散。
沈知遥也是勉强捕捉到并不清晰的声音,她从想象中瞬间抽离,讶异地偏过头。而陈逸绅,只是看着他,浅浅地笑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知遥的直觉告诉她,他的眼底不是欣喜的笑意。
留念,不舍……
或是什么悲伤的东西。
她一时间有些迷惑,以为是敏感神经并不发达的自己,在好不容易需要用到它时,年久失修错乱了线路。
但沈知遥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吹着风,慢慢地吃掉眼前的一碗蛋羹。
沉默中,只有餐具轻撞的声响。
即将吃完饭,陈逸绅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夹到她的碟子里:“楼上有一间画室,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好。”沈知遥点头。
她低头看过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半天,才终于问出:“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昨天的那位已婚……”
明明是他昨天很疲惫地出现在家门口,他的朋友又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但为什么,陈逸绅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情,在这里陪她慢慢地吃早餐,又要带她去楼上看看。
“那位不是已婚,但他喜欢的人很快就会已婚。”用纸巾细致地擦擦嘴角,陈逸绅纠正。
沈知遥咬下一口桂花糕,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七年的自费教育,都没让她学会的融会贯通,今天可算是让她搞明白了。
她的动作静止,几秒后,又开始嚼起。再度静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凑近陈逸绅,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刘忱喜欢章秋?”
陈逸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对过答案,应该是满分答卷。
在沈知遥愈发得意的嘴角面前,陈逸绅将用过的餐具整理好,摆在旁边。
“他已婚。”他欲盖弥彰。
“啧,佩奇,没想到你这么装不住秘密。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说,我的小秘密了。”沈知遥一边揶揄,一边摇头。
“你的秘密我不是都知道?”他反问。
“什么秘密?”
“觊觎我的肌肉很久,一直坚定地以为我家是开租车行的,羡慕过Mido一度想和她互换狗生,因为得不到甚至幻想我是个0……”陈逸绅认真地数着她的种种小心思,就差掰着指头和她对峙。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很是清晰。
在做卫生的钟点工阿姨,一边擦拭着边柜桌面,一边看着沈知遥捂嘴笑。
陈逸绅是摆明了想逗她,又刻意放慢语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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