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京都的小道上,优娜、大包平与莺丸,三人护送着将军阁下慢悠悠地走着。
没有了前呼后拥的护卫,没有了轿笼与仪仗,百姓也认不出这凭着双脚行走在泥巴地上的男子,就是幕府的将军足利义辉,只当他是寻常贵族;因此百姓们只避让,不行大礼。将军倒也没有因此显得不适,只是一边走,一边与身旁的优娜闲谈。
“不知你们三人,出身何处?”将军问。
“呃…备前。”她回答,“我们从备前国那边来,四处游历,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主君侍奉。”
“这样啊……”将军若有所思。
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脸懵逼的大包平正辛辛苦苦地扛着一箩筐玉刚,满头问号地跟在优娜身后。
——为什么最后变成他来背这些好不容易捡到的玉刚了?!他可从未干过这种事啊!堂堂包平杰作,天下最美的刀剑,怎么可以在这里像个小人物似地干苦力活?
但大包平的队长完全没有届到他的怨气,依旧和将军阁下相谈甚欢。
“我从未见过女子习武,你的剑术也很独特。”将军沉吟片刻,对优娜说,“不知你们师从哪个流派?我手下的护卫中,多有擅长鹿岛新当流的剑客。不过,就我的目光来看,他们也许无法在你手下过的了一招。”
“呃…我们的剑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付丧神的剑术和人类的剑术不太一样,“师傅也不曾说过他的流派……”
“你的剑术,与松江的刀法有些相似。”将军这么说,“也许你的师傅是从出云国来的人吧。”
优娜:…………
嘶。
日光长光先主祖上的封地,正是出云。
这将军对剑法是不是太过精通了点?
几人进了京都,来到了将军府邸前。这是一座相当华美的屋宇,漆作金赤之色的向唐门散着炯炯璀璨的华光,上悬一道黑底赤字的匾额,饰以飞鹤立鹰;沿着白色的石阶向下,道路上铺着平坦的方石板,与京都其他地方的泥泞土路大为不同。
此时,这座府邸内外正处于一团混乱的状况,几列武士重兵把守在门口,内外都有仆从慌张地跑来跑去,但谁也没有出声,这使得将军府呈现出一片诡谲的寂静。
——料想,是“将军失踪”这件事牵扯过大,一旦让敌人得知,敌人恐怕立时会挥兵京都;因此,幕府的下臣们才不愿走漏这个风声吧。
几个身系重铠的武士正矗立在将军府门口,以凶神恶煞的眼光注视着路人。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此处,稍有走近,立刻便被吓得绕远路了。而在百姓之中,优娜与身旁的人是异类——他们不但没有退后,反而迎着武士们凶恶的眼光,越靠越近了。
“谁人!此乃将军御府,不得擅入!”武士们一见到陌生人靠近,即刻将手放到了刀柄上,浑身的铠甲发出金铁摩擦的沉闷钝响。
“不,我们……”优娜摆了摆手,试
图解释。
“女人?!”武士们更戒备了,干脆铿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怒道,“女人上这里来做什么!可疑!还不速速退下!”
就在此时,将军拨开优娜的肩,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平静地说道:“是我。”
无需多做解释,他站在人前,就显露出与寻常人不同的气度来。
武士们愣了愣,当即面色大改,匆忙地收起了刀,单膝下跪行礼:“将军殿下……!您,您平安无事吗?”说罢了,又急匆匆地想去通知府邸内的其他人。
将军颔首,说:“多亏了这几个人,我才能平安归来。”
不过是那么片刻,整个将军府邸都骚动起来,仆从与武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向平安归来的将军行礼。有两个近臣模样的男子,更是激动地以袖拭泪,嚎啕大哭:“殿下…殿下!多亏您平安无事!”
将军跨进了门槛,问:“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听将军说,他是早上被掳走的,身旁的护卫在一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受的不是重伤…但需要养上一段时间。真是可恶!竟敢在将军府邸行刺!这一定是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恶计!将军殿下,您可一定要严惩他们!”近臣如此说罢了,又将目光转向了优娜一行人,泪眼朦胧地问道,“这几位是……?”
“哦,”将军微微侧身,说道,“是救了余之性命的恩人,请好好招待他们。”
“恩、恩人?!”近臣很吃惊,“不是六角一族的族人去救了您吗?我们明明向着近江送了信……”
“可能是错过了吧。”将军摇了摇头,“不论怎么说,我能平安回到这里,都是这几位的功劳。他们是我的客人,一定要好好地招待。”
近臣们吃惊无比,但将军有命,他们不敢不从,只好低下了头回答“是”。
很快,优娜他们就在这座将军府里安置了下来。
因为是客,便被安排住在府邸靠外的房间;紧邻着房间的庭院里栽了数棵高大的松树,初夏时节也是松针丰密,犹如一堵翠绿的墙;松树下遍种栀子与柃木,有细细的不知名花萼从矮叶间探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白,甚有雅趣。
在这座府邸里,他们是陌生人,还是打扮奇怪的陌生人——优娜也就罢了,顶多是穿的花枝招展了一点,衣服的款式摆在那儿,尚且还是普通的女式和服。可大包平与莺丸这两位CityBoy,又是西装西裤、又是皮鞋腰带的,对京都的本土人来说肯定是一场巨大的视觉冲击。路过的侍卫们都免不了用奇怪的眼光偷偷地看向他们,偶尔还会有人发表奇怪的意见:“原来现在的乡下流行穿这种衣服?”
优娜:……
乡下也不流行这种衣服,谢谢!!
武士们看大包平和莺丸的目光都很诡谲,但侍女们就不同了。来送茶水和点心的小侍女,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她迎面瞧见大包平,一张白嫩的脸就红到了顶,几乎能冒出气泡来。
“茶…请用茶。”小侍女
羞涩地将茶杯递给了大包平。
“哦。”大包平应了一声,很习惯被人如此服侍的模样。小侍女的脸更红了,下一秒就以双手托着脸蛋,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像是不胜凉风的娇羞(……)。
大包平盯着侍女跑开的背影,难以理解她的表现:“怎么回事?被我吓跑了吗?”
——不,被你美跑的。
大包平虽然穿的奇怪了点,可那张脸却是实打实的帅气,而且人又高挑强健,比这个时代普通的男人要挺拔凶猛多了;就连以剑术出名的将军阁下,在大包平的面前都矮了一头,显得很是文弱书卷气。
豆蔻初年的小侍女会对着大包平脸红心跳,那也是很正常的。
优娜与大包平、莺丸刚坐下来没多久,还没找机会联络剩下的三个队员,将军阁下就前来找他们了。
“阿优小姐,这一路辛苦你们了,感激不尽。”将军换了一身衣饰,卸下了肩裃,只着群青色晴日纹的衣袴,绀灰的腰带间斜插了一柄桧扇,扇柄的颜色是应季的初绿。
他虽以剑术见长,但其人看上去却更像是沉浸在连歌与诗颂之中的文人。若非总系着佩刀,手上又有厚厚的刀茧,旁人定看不出这位养尊处优的将军拥有一身叫人惊艳的剑术。
“哪里的话,这是我和兄长们的荣幸。”优娜坐正了,向着将军行礼。
大包平原本正将左脚搁在右膝上,保持着一个犹如黑.道大哥等飞机一般的狂放坐姿,看到将军来了,他也没有分毫起身行礼的意思。
优娜瞥见大包平这副不配合的架势,连忙伸手去按大包平的脑袋,让他把头低下去,紧张地对大包平暗示道:“大哥,你说对吗?”
大包平陡然被按着弯了腰,心里很是不爽。他原本想发脾气的,但听见优娜喊他“大哥”,他又没那么生气了,于是便很给面子地说:“算是吧!”
将军见了,淡淡地笑了起来,说:“阿优小姐,令兄似乎性格相当率真呢。”
“呃…我们出身粗野,没怎么学过京都的规矩,还请将军阁下见谅。”她细声地道歉。
“?!”大包平弯着腰,拿震撼的眼神盯着她,仿佛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你说什么?!”——竟然敢说他大包平没怎么学过京都的规矩?!
他可是池田辉政发现的刀,包平中的包平,古备前的名作,天下最美之剑!将军也该对他臣服才是——!!
优娜听见身旁传来嚯嚯的磨牙声,知道是大包平不高兴了,连忙侧身小声地哄道:“大哥,我说的是我,我说的是我……!!我确实出身粗野,没学过京都的规矩。”
“……哦。”大包平哼了一声,收敛起了自己老虎似的盯视。
将军没有听见他们二人私底下的对话,负了手,问:“我对你们兄妹的剑术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与我过过招呢?”
“诶?”优娜愣了下。
年轻的将军见她望向自己,便迎着视线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笑。院中矮树间的杜鹃开
的正盛,淡红的瓣上吐着细白的丝蕊。
“你要比剑是吗?!”大包平闻言,陡然兴奋了起来。他立刻站起,二话不说就拔刀,哼笑道,“能成为我的对手,可是你的荣幸啊!”
说完,他大步朝着将军走去,背影颇有气势,如金戈铁马峥嵘而过。
不知何时,走廊的转角、支起的窗下、松木的树干后,已经藏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年轻侍女,那些不过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个个都红着脸蛋,紧紧地盯着大包平的背影。
“呀…好俊的男人!听说是他救了将军殿下呢,他的剑法一定很了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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