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上下, 红灯高挂,热闹非凡。无论是小厮丫鬟,婆子管家, 都是满面笑意。
宁竹衣的闺房外, 韩氏一袭华服, 正守着夫君宁江涛说话。她笑脸如开了花似的, 满面乐意地盯着眼前忙碌进出的丫鬟,道:“得亏当初没让衣衣入宫, 要不然,哪里有今天呀, 成了沁丫头那样, 不就……”
“大喜的日子, 提这些事情做什么?”宁江涛连忙打住夫人的话头,又左右张望一番:“本家的人也来送嫁了, 可别叫人听见了。”
韩氏连忙低头。
宁安沁当初被选作皇后, 可人还没进宫呢,皇帝就没了。如今她又归了本家,可婚事却没个着落, 满京城的男子, 没几个敢上门的。毕竟,她可是大行皇帝亲自定下的皇后。
宁安沁从前仗着本家宠爱, 没少埋汰奚落宁竹衣。韩氏几次回本家,都被这丫头顶撞过,如今自是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大事小事她还是分得清。等宁竹衣婚事过了,她还得帮着宁安沁运作牵线,好让这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再觅得如意郎君。
“好了, 不提他们,我只要知道我女儿嫁的好,寻了个良人,那便足够了!”韩氏笑眯眯说。
屋外是这般热闹,屋内自是另一番打仗似的架势。
“小姐,伸手!”
“小姐,抬脚!”
“小姐,这绣鞋踩得还踏实吗?”
“小姐,抬头!”
一声声的小姐,将宁竹衣使得像个竹陀螺。她在这儿套了衣裳,又在那儿涂了面脂,整个人忙忙碌碌,根本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妆成了,她往铜镜中一看,却只看到满脸白乎乎的粉末,靥上还涂着两夺艳红的腮晕,她登时吓了一跳:“怎么画成这样?”
一旁的喜娘笑道:“大小姐,这就是新娘子的打扮呀!不稀奇的,每个新娘子都是这么嫁人的。”
宁竹衣有苦说不出,才张了张口,一张红色的盖头便轻飘飘落了下来,将她的脑袋蒙了个严实。
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豫王府的迎亲队来啦!”
一听这声音,宁竹衣的心立刻咚咚跳起来。
李贺辰来了吗?
“新娘子出门咯!”
伴着喜娘一声吆喝,宁竹衣被人挽了起来。紧接着,她就听到母亲韩氏在耳旁喜气洋洋的话:“衣衣,你不知道,外头的阵仗有多大呢。豫王府的迎亲队伍,真是我见过最威风的了……”
宁竹衣一听,好奇之心立刻被钓了起来,伸手将想撩起盖头偷看,可旁边的喜娘眼疾手快,当下便按住了她:“大小姐,使不得!行礼之前,可不能摘呀!”
宁竹衣只好撇撇嘴,按捺下了冲动。
她被人搀着、扶着,过了月洞门,一路到了府邸门口。一双红色的锦靴,闯入了她盖头下的视野。宁竹衣望着那双男子锦靴,忽而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世子?”
“这当是你最后一次叫我‘世子’了,以后,该改口了。”李贺辰的嗓音自盖头外传来。
宁竹衣心说:改口?改什么口啊,以后叫小胖是不?
世子这人还真是童心未泯啊!都娶媳妇的人了,还惦念着小时候的外号,你说好笑不好笑?
宁竹衣在盖头下扬起了嘴角,笑说:“好,我记着了。”
敲锣打鼓之声又起,宁竹衣被扶上了花轿。在上花轿的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盖头瞄了一眼,恰看到李贺辰一身喜袍,跨上高头大马的模样。
他长发束冠,颔下束一道金线,细小玉珠垂落于胸前。平日里边骄矜的面容,今日愈显华贵,仿如一颗王侯髓珠。
宁竹衣看他时,他亦望向了宁竹衣。这一眼,便像是枝上开了万千灼灼桃花似的,将她眼中的世界,都染作一片五色纷呈,春景明艳。
宁竹衣微红着脸,放下盖头,安心坐到了花轿上。
隔着花轿,她隐约听见母亲韩氏的抽泣声,那是韩氏夹杂着不舍喜极而泣的响动。
“起轿——”
花轿颠簸地抬起,宁竹衣终于有了些微的实际感:她要嫁给李贺辰,做李贺辰的妻子了。从此后,她便与这人成了夫妻,日日夜夜都在一块儿。
她不是《扶摇弃妃》中的那个倒霉贵妃,不是为了在深宫中苦痛的笼中鸟雀,不是披发覆面、被赐毒酒的含恨之人,她只是李贺辰的妻子,豫王府的世子妃。
春日的暖风穿过花轿的帘子,吹得她手心发暖。
宁府与豫王府离得不远,未多时,花轿便停下了。在喜娘的搀扶下,宁竹衣出了轿子。
一只宽大的手掌向她伸来,慢慢地扣住了她的掌心。
这手温暖至极,烫得宁竹衣脸颊发红,走路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她听着耳旁宾客的喧闹声,脸愈发热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宁竹衣坐在喜床上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犹如擂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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