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沁的话, 叫皇帝将目光自宁竹衣移到了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身着茜色宫装,眉间贴一朵花钿,容色在这几个秀女之中, 已然算是拔尖, 与最前头那个宁竹衣各分秋千, 韵味不同。
宁竹衣是清丽灵动, 宁安沁是娇艳妩媚。
“你方才说的那个梦,再与朕详叙一二。”皇帝敛紧眉目, 走近了她。
宁安沁美目轻转,不慌不忙道:“正如安沁方才所说。某夜安沁入睡之后, 只觉得身轻如云, 腾空而起。眨眼之间, 就到了千里之外,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里。那山中生长着琼枝灵草, 还住这个鹤发童颜的仙人。那仙人一看见我, 就说‘可算是回来了’。”
闻言,皇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么说,你, 你是见过仙人的……”
宁安沁露出为难神色:“那到底只是一个梦, 到底算不算见过仙人,安沁也说不准呢。”
就在这时, 一旁的宁竹衣忽然愣愣道:“堂姐,我记得小时候,有个道长曾算给堂姐算过一卦,说堂姐是会登九重天的女子……”话未说完,她便连忙捂住了嘴,低下头道:“是我记错了吧。”
宁安沁唇角一勾, 笑道:“我都不记得了,难为你还挂心这件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步走向太皇太后,道:“就点这宁氏安沁做皇后吧!”
太皇太后和太后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虽说皇帝留下这宁安沁的理由委实胡闹,但好歹是愿意娶妻了,且这宁氏的出身和长相都不错,做皇后也还算合适。
于是,太皇太后便点了点头,道:“这宁家的安沁小姐,举手投足也还算是合乎礼节,且她父亲也是个能臣,就留下她吧。”
闻言,宁安沁露出大喜之色,连忙谢恩道:“谢过皇上、谢过太皇太后、太后娘娘。”
而一旁的宁竹衣则不着痕迹地释了口气,身体也缓缓地舒展开了。
先前没察觉,她一直绷着身体,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还好有堂姐在。她一心想进宫做皇后,眼下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思吧。
皇帝回到龙椅上坐下,沉思片刻,忽然将手遥遥指向宁竹衣,道:“宁江涛的女儿也留下吧。虽做不得皇后,但妃位却也是有空悬的。让她入宫做个贵妃,也未尝不可。”
宁竹衣的面色僵住了。
怎么回事!
兜兜转转,怎么事儿又绕回她身上了?!
而且,这回皇帝是真真实实要她做贵妃了!
顷刻间,那个《扶摇弃妃》的梦,又在她的脑内浮现了——
“贵妃宁氏,欺君罔上,秽乱宫闱,剥除封号,废为庶人,赐鸩酒一杯!”
老太监拉长的声音,仿佛一口铜种嗡嗡作响,敲得人脑门阵痛。锦盘上的小金杯流光溢彩,最为华贵的酒盏之中,却装着能夺人性命的毒药。
宁竹衣张了张口,喃喃道:“皇上,我……”
就在这时,一旁的太后不快道:“这个宁竹衣,还是算了吧。方才不是说了?她的八字不合适,旺不了子嗣。”
皇帝却哈哈大笑道:“八字什么的,也不算什么。如今朕得了登仙之石,还管这些做甚么?”这宁氏竹衣容貌出众,他觉得甚好,留下来做个贵妃,最是合适。
另一侧的太皇太后忙道:“皇帝,既然宁氏安沁要立为皇后,那这宁氏竹衣便不大好留在宫里了。她们二人虽只是堂姐妹,但到底是同姓。姐妹同侍一夫,多少有些不像话,本朝从未有这般的。”
皇帝听了,微愣一会儿。片刻后,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成吧。”
不能要,那就不能要吧。失了美人事小,要是引得宁安沁不快,断了仙缘,那便没意思了。
于是,宁安沁的牌子就被留了下来。
没多久,这一列秀女就踏出了殿外。
平安地离开了皇上的眼皮子,宁竹衣的身体才彻底松弛下来。她端起宫女奉上的茶,咕嘟咕嘟喝上几口,然后舒爽地哈了口气。
“竹衣堂妹,没料到,你还挺识趣呢。”一阵轻笑,宁安沁裙角微动,人款款而至。“你将‘水’字说成‘木’字,还说我有仙缘。如此一来,可是将后位拱手让给我了。”
宁竹衣老实道:“堂姐有所不知,我见到了皇上,就觉得天威不可测,害怕得很。思来想去,还是堂姐更适合入宫些。”
“这么害怕?”宁安沁狐疑道。
“是呀!腿都抖了。”宁竹衣说着,又将身子转过去,让宁安沁看自己湿透的后背:“还有我这背上呀,都被汗给泡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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