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林苑回去的路上,宁竹衣很是惴惴不安。
“世子,你说,你大哥他会信我们那套说辞吗?”她拽着李贺辰的袖口,小声地问。
“大哥那样的性子,定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李贺辰宽慰她。
听李贺辰这么说,宁竹衣也稍稍定了神。李慕之生性多疑,一旦得知在森林中遇到的可能真的是某个宫女,那必然会采取动作。如此一来,便会少几分怀疑落在她头上了。
她小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有些沮丧道:“我还挺喜欢那支发簪的呢,就这样落到你大哥手里去了。”
“啊?”李贺辰有些诧异:“你当真那么喜欢那发簪?我还以为你随口说说的。毕竟是这么破的簪子……”
他倚着马车窗,发冠上的猫眼石透着碧绿的光,衬得整个人愈发贵气。
可听他这么讲,宁竹衣立刻不高兴了,板着脸说:“那簪子是母亲陪着我挑的!虽然是个便宜货,但我母亲喜欢。”
闻言,李贺辰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像是被先生揪住了错处的学生,脸青青红红变幻不定。片刻后,他扬起眉,又把脑袋转开,像是遇到了什么窘迫的事,说:“是我多嘴了。……罢了,我再送你个发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宁竹衣原本有些沮丧,听了这话,顿时生出欲占便宜的想法来,立刻道:“我想要有大颗珍珠的那种簪子!今天青林苑里,长公主就戴了那种簪子。”
李贺辰努力回想一番,果然如是。皇上的姐姐今天便戴了一枝珊瑚簪,粉紫色的珊瑚上头点缀着一颗极大的珍珠。那珍珠雪白发亮,成色极好,估摸着是南边来的,一般人还买不到。
“好,我给你弄一个去。”李贺辰说。
宁竹衣扫去了先前的沮丧,露出了微甜的笑容。这笑容就像是树上刚结的莓果子似的,让人还没张口,舌尖就尝到了甜味。
李贺辰望着她的笑颜,心底开始琢磨:新的发簪固然要找,但旧的那支也不可丢。宁竹衣这么看中那支木头发簪,可不能叫她失望了。
因为老虎闯入御前,今日的踏青宴会结束得格外早。马车一路驶回京城,到了豫王府门前。
前头的王妃在丫鬟搀扶下下了车,口中似乎还有点轻微的抱怨之语:“我怕王爷怪罪,特意托了娘家人在静北打点,为的就是让慕之离京后过得舒服点。现在慕之在京城做了中郎将,我怎么与娘家那头人交代?”
一旁的老陪房挤着笑脸劝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么,那也没办法呀,不是娘娘的错处。”
李燕婉跟在一旁,也劝王妃放宽心。三人的嗓音不小,但李慕之似乎浑然未觉,只是恭敬地跟在豫王身后。
一群人回到了王府。
当夜,皇上便命太监送来了一大堆赏赐,说是给豫王府的奖励。豫王接了赏赐,转头便叫人全部送进了李慕之的院子,让他自行处置。
次日。
李慕之住在西边的一处院子里,坐拥假山流水。当初他搬进这里来时,豫王妃笑盈盈地对豫王说:“慕之喜好风雅,就爱这些山山水水。妾身想这里能瞧见园子里的景致,最适合慕之不过了。”
不过假山到底是假山,说难听点,只是一块大点儿的石头;流水倒是活水,成了这面北院子的唯一一点清幽点缀。
屋内有些湿冷,这是环水又面北之故。李慕之在这儿住久了,早就习惯了这轻微的潮意。唯一的不便,就是他有许多藏书,在这微潮的屋内放久了,难免发霉,隔三差五就要拿出去晒一晒。
金羽卫中郎将的任书昨夜随着赏赐一起到了,但李慕之却没怎么多看,而是将其随意地丢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支起的窗户下,拿泡软的米粒喂一只麻雀。
这麻雀是前几天落进他窗里来的,翅膀受了伤,不能飞,他便暂且养在屋子里,还用细布条仔细包扎了麻雀翅膀上的伤处,好米好水地喂着。几天下来,原本沾了水奄奄一息的麻雀,已经活蹦乱跳了。
“公子,”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轻响,“您吩咐的事儿办好了。”
“进来吧。”李慕之拿手刮蹭着麻雀脑袋。
一个侍从从外头进来,恭敬道:“人都已经处置妥当了,绝对开不了口。”
“嗯。做的不错。”李慕之头也不抬,继续拿小米粒喂麻雀。“他的家人呢?”
“也安置好了,花了钱,全部送去了东边。”侍从笑说。
李慕之点了点头。他手底下的麻雀轻轻一跳,啄食着桌上的湿漉米粒;没一会儿,又抬头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等过三四个月,风头过去了,就送他们团聚吧。留着到底是个隐患。”李慕之轻描淡写地说。
“是。”侍从答。
侍从禀报完了事儿,就想告退。此时,李慕之忽然道:“还有件事。去查查青林苑那一日,宁大小姐的行踪。她几时离了宴席,又去了何处,都去仔细探听一番。”
闻言,侍从露出困惑表情。但他见惯了主子的手腕,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便低头闷声应了好。
见侍从应下,李慕之露出淡笑。他从袖中摸出一支木质发簪,放在手心轻轻地转动。
这支发簪极是简陋,但它的主人却如清水芙蕖一般出众。哪怕穿着打扮故作简陋,也难以叫旁人忽视了去。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紧张的呼声:“苏姑娘,您不能进去,得先禀报了公子……”
话音未落,苏玉鬟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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