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渔找到了最后一片。

很小，太小了，小到压根看不见。

系统：【你在做什么？】

阮渔：“在冥思。”

系统：【？？？】

她盘腿坐在这里，飘于空中，不出去骗点钱都亏了这副仙气飘飘的动作。

不过可惜阮渔现在穿着条睡裙，上面还画俩大草莓，显得过于稚气了些，实在不适合装大仙儿。

阮渔睁眼，揉了揉眉心：“在用意念寻找最后一块薄片。”

系统：【找到了吗？】

阮渔：“找到了。”

系统：【给我看看！】

阮渔：“看不到。”

其实不是用意念寻找到的，是一个东西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钻到了她脑子里，阮渔这才停下了脚步，原地盘腿打算休息一下。

一开始没察觉到多了点什么，后来是脑子有点晕乎，阮渔眨眨眼，发现记忆里多了一个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的画面，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

星河确实在保护她，刚才一路走来撞上了一个循环播放的大爆炸，连后续连锁反应都是实打实的，阮渔眼睁睁看着那絮状的灰土色热量朝自己扑面而来，又从自己周围绕着圈离去。

偌大一个波及范围，只有她那一处是安宁。

亲眼见到，又亲自感受着，再不明白星河做了什么，那她真是白长了肩膀上的东西了。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渔看着它，眼睛里光线莫名变换：“很好。”

系统：【！！！】

系统听她的语气，知道阮渔无恙。但看她的双眼，却只感觉毛骨悚然。

系统：【你你你……】

阮渔：“什么？”

系统变作一面镜子，立在了阮渔面前。

【你的眼睛！】

阮渔顺着它说的看去，在一刹那也愣住了。

她凑近了一点，生怕自己刚才是因为距离和环境光线产生的错觉。

然而事实告诉她不是的，就是你自己的眼睛变了模样而已。

“我……”

我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继承了方缈的大眼睛，瞳仁偏阮旭一些，随着阮辰君，颜色在某几个角度下都显得雾蓝，倒不是阴翳那般，而是透着净澈的蓝，掺杂了丝丝雾气，显得不那么纯粹，又并不浑浊。

但此时，她的眼睛全然变作了这等模样，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见，眼白的颜色也有了浅浅的变化，感觉表面泛着银光似的。

阮渔：“我还能变成外国人啊……”

蓝色的眼睛，挺好看。

系统无语了都。

阮渔眨眨眼，紧接着，她瞳孔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在镜子里格外明显。

像是蓦地化作了整个宇宙，以黑点为核心，那万千星辰构建的瞳仁开始旋转、靠近，恍若有着无穷的吸引力，直将阮渔的注意力尽皆盘剥而走。

系统在她耳边咋呼得快翻天了，阮渔都一动不动，连半个表情都没给它。

系统觉得情况有点懵逼，虽不清楚发生原理，但暴力解决总归是没错的。

它思索并跑去后台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外力叫醒阮渔，同时还不给她新的力，省得把她呼走了，撞上裂隙的最外层就不好了。

系统还没想好，阮渔先醒了过来。

她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是第二次，再接下来是第三次，似乎还有点不过瘾，她又来了一次。

系统：【……】

阮渔：“不好意思，有点毁三观。”

系统：【？？？】

阮渔坐在那儿，双手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开始怀疑人生了。”

系统：【！！！】

卧槽这么严重的吗？

阮渔的语言系统有点混乱：“等我整整我脑子。”

系统：【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阮渔没有回答。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一切。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系统会找上她，为什么她一直以来这样幸运，为什么星河会出现，为什么她会穿越，为什么她总是想要什么星河就给什么，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星河就说了。

第一枚彩蛋，让系统连接上了星河。

或者，反过来，让星河连接上了放出来的这只小系统。

——“在这个只能算是逗趣的小惊喜设计中，奖池因你而扩充，蔓延至整个星河。”

从此，星河找到了她。

第二三枚彩蛋，是星河的欢喜雀跃，亦是它对自己的告白和安慰。

是妈妈对孩子的抚慰。

——“我们一点都不愿意看到你受委屈的模样，那会让我们心痛到死。时代的彩蛋，与星河对接，那亿万颗星星，从来不曾离去。请你笑一笑，像是上次那样。”

星河说，它一直在找自己，一直。

还有后来的突然穿越，那不是因为星河作祟，实际上，是她自己在很早很早之前的安排。

星河委屈极了，它并不知道细节，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星河想轻轻地触碰你，但却无能为力，那就送来问候吧，你还好吗？你的笑容我们收到了，不要不开心，无论是怎样的你，我们都很喜爱。请你好好地。”

请你好好地。这是星河的小心翼翼，也是它最大的祈祷。

第七枚、第八枚……

——“星河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可以快乐。你不要伤心，也不要不安，我们一直在，也不曾想过要对你不利。相信我们好吗？”

——“我们热爱着你，我们热爱着它，我们想看到这颗星球一如曾经的活泼。亲爱的鱼儿，你是自由的，我们不曾想过逼迫你，请你相信我们。”

答案写在每一次的彩蛋里，星河既是在对银尾星说话，也是在对她说话。

因为她跟银尾星，本就是一体。

阮渔想明白了所有，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又觉得合该如此。

分裂的情绪让她笑出了声，从简单的音节到一连串的大笑，转变不可谓不快。

直到最后，她笑得肚子都疼了，眼角多了洇出来的泪花。

阮渔擦着眼泪，回答了系统刚才的问题：“我看见了，我自己。”

系统看得莫名，也听得懵然：【哈？】

你从镜子里看见的不是自己，还能是鬼吗？

阮渔失笑，她看着系统，好似透过它在看很久以前的它。

“我没想到，”她轻声道，“我还能再见到你。”

系统茫然：【什么意思啊……】

阮渔伸出手：“好久不见，原点里的小伙伴。”

系统瞬间炸毛：【你怎么知道原点！！！】

阮渔抱着它，狠狠地rua了两把：“你真的没认出来我吗？也是，你主程序本就级别低代码少，又遭遇了宇宙风暴，被时空裂隙卷了进去，能被捞出来还当个系统，已经很不错了。”

系统开始混乱起来：【等等等等，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阮渔叹了口气，右手在系统脑袋上抹了一下。

系统最初并未在意，谁知这一下跟以前都不一样，甚至跟刚才那两把撸毛都不同——阮渔这一个动作，直接打开了她的主程序模块。

系统僵住了。

阮渔探头看了看：“好歹也是被我救过的，你们主神都不走后门给你升一下级别吗？”

她三两下地用指尖能量给它续上了一段代码，这才封闭主程序模块，还了系统自由。

系统晃了晃有点方的脑子：【诶？】

它感受了一番，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变成三级了！

系统：【你你你！】

阮渔拍了拍它脑袋：“我我我。”

系统：【你不是人！】

阮渔：“多稀罕呢。”

系统：【……】

阮渔长叹一声：“我不止不是人，我还不是碳基生物。”

她其实，是银尾星本星。

阮渔无奈摇头：“活了25年，最后发现自己原来竟然是个球。”

这简直……叹为观止！

——

阮渔从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看了倒叙的45亿年。

银尾星末日，人类第一次离开星球，大航海时代，封建王朝大一统，星球上早期文明出现；

……；

板块运动，火山爆发，人类迁移，冰盖形成气温骤降，全球盐循环被改变，温暖期出现，新物种，升温期出现，超级火山爆发，陨石撞击，鲸豚类出现，哺乳动物出现，第三次大洋缺氧事件，第二次大洋缺氧事件；

……；

生物大灭绝，陨石撞击，二叠纪；

……；

陨石撞击，动物登陆；

……；

生命大爆炸；

……；

银尾星地核内核稳定；

……；

大氧化事件；

……；

潮汐关系锁定，月亮，银尾星诞生。

而在此之前，是银尾星出现在了这个时空，挪到了最适合的轨道，距离恒星不远也不近，幸运地，没有被最盛的太阳烤干，也没错过该发展的时期。尽管有陨石来袭，对银尾星自身并未造成不利影响。

它是一颗光秃秃的黑色星球，残破、坑坑洼洼、丑陋、地表干枯。

没有山石，没有海洋，没有臭氧。

这实在是一颗无法诞生生命的星球，因为它本来就不是为了诞生生命而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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