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很好, 没有做梦。庄理在叶辞的气息中感觉到松弛与安定,这种感觉久违,几乎忘了她曾经也拥有过。
叶辞似乎真的累了, 庄理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熟睡。就这么枕着手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地起床。
客厅里,瑾瑜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吃用人做的酸奶混合麦片和可颂,可颂夹心有煎蛋花、烟熏鲑鱼,旁边配了两块水煮西蓝花。
动画片播完了, 瑾瑜拿起遥控器换台。庄理正和用人说话, 忽听见电视声音,瞥过去看, 忙让瑾瑜调回上一个频道。
瑾瑜不明就里地调回早间新闻,看见电视机里的出现熟悉的面孔也是一愣, “阿公?”
董事长万骞因涉嫌税务问题正接受检方调查,其中一桩关乎本埠某艺术基金会。
庄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细节、每一个人……几乎可以用震撼来讲, 可她不知这是真的还是自己夸张的臆想。
“庄小姐?”用人还在等她说早餐想吃什么。
“我等先生一起吃。”
“好的。”
新闻放送到下一则, 瑾瑜一口塞下剩下的可颂, 把还有两块西蓝花的餐盘递给用人。她好像对刚才的新闻毫无关心,自顾自站起来, 往洗手间走去。
庄理在沙发旁杵了好一会儿,忐忑地给谢秘书拨去电话。
电话过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庄理先讲抱歉,“希望没有叨扰你。”
谢秘书说:“不会。有什么事吗,庄小姐?”
“哦……我,看见新闻了, 但我不明白整件事是怎么回事。”
“叶生没有告诉你吗?”
“他可能……”
庄理想到叶辞昨晚说的他累了, 实际上他就是不想告诉她这些。她说:“他只说万允恭和这个事情有关。”
谢秘书语气平静, “所以你希望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工作过的那间办公室不是真的——不对,是真的,但不是真正的……”庄理思绪纷乱,一时没办法用语言准确表达。
谢秘书笑了下,“庄小姐,你真的很聪明。没错,那间办公室是正常在运作,但也是‘做样子’,真正的另一边,那天你也去过了。”
“所以财务总监唐小姐是真的举报了叶辞还是你们做戏?”
“是真的,她拿了万小姐的好处。”
庄理先前否认了的疑惑又回来了,问财务总监、大楼安保和万以柔的助理到底有没有关系。
“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所以一开始我产生了怀疑,调查之后又打消了疑虑。”
“那最后是怎么发现他们有问题的?还是说你们是在举报事发后才开始调查……进行反击的?”庄理小心地说出末尾一词,不知措辞是否夸张。
“在你去办公室之后。”谢秘书适时止住了话,“如果你还是对这件事感到好奇的话,建议你直接问叶生,抱歉了。”
“嗯……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祝你周末愉快。”
庄理留着好奇与疑虑等待叶辞一起吃早餐,在早餐只能变作brunch时,叶辞出现了。
庄理从作业中抬头,见叶辞一身西装外还穿了风衣。他责备道:“谁让你等我了?赶紧去吃东西。”
“……你要出门吗?”
“嗯,有点儿事。”
“和万家的事情有关吗?”
叶辞挑眉,庄理忙解释说,“我看到新闻了,实在想不明白,就向谢秘书打听了一点事情。他让我问你。”
叶辞蹙眉说:“知道了又怎样?对你没有好处。”
“我只是……”庄理忽然有些生气,“我关心你不可以吗?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怎样在发展,什么时候会结束,像傻瓜一样每天提醒吊胆……我也不想问啊!”
说完自己先怔住了,别过脸去,“Sorry,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烦你的。”
“小理。”叶辞呼出一口气,“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
“那么我告诉你,赌博最紧要的是心态要好。”
庄理像是被噎住了,彻底无话。叶辞笑了下,“先走了,晚上不要等我。”
望着背影直到消失,庄理低头,看见书本上密密匝匝的英文,就觉得自己似乎连唯一一点骄傲也没有了,纸上谈兵,她知之甚少、能力不够,没法帮他分担哪怕一点点烦恼。
原本也是没有关系的,做一个供他消遣的豢养之物,可现在她不想这样下去了,不想在他眼中很快就褪色。
猛然间回神——
无能为力、无可避免、无声无息地,原来她假装顽固的心早已失守。
周末的大楼人迹寥寥,叶辞走进办公室,看见万以柔正站在财务办公间的玻璃门廊外,欣赏着墙上一幅画——草间弥生的南瓜。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叶辞缓缓走过去,站在万以柔身边,“你看起来不很精神。”
万以柔笑笑,转头看他,“我有时真是困惑,你没日没夜寻欢作乐,怎么还有时间处理这么多事情。”
“是觉得我处理得还不错?当你夸我了。”叶辞似笑非笑。
万以柔眉头微拢,冷下脸来,“不仅让洪家向我们施压,还借了向老先生在司法界的人脉,叶辞,你好大的排场。”
叶辞悠然道:“那是,你最好庆幸这里不是北京。”
万以柔嗤笑一声,隐忍怒意道:“怎么,你还想摆出家底?你不是没摆,是摆不出吧。”
叶辞转头注视她,“你真以为是这样么,那你觉得我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她紧抿唇没出声,他接着淡漠道,“我不想做太绝,你们趁早抽身还来得及。”
“叶辞。”万以柔低声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你几时发觉的?”
“一开始?”叶辞无所谓地牵了下唇角,“本来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谁知你真的利用瑾瑜闹出这么桩荒唐事,还牵扯万克让。你真当万兴泰是傻子么,人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受难,凭什么?我故意接受这么几天调查,给了你足够的反应时间,可你太得意了,以为胜券在握。”
一方面,万以柔和绑匪共谋,一方面也借此掩盖真正重要的计划——利用基金会的交易账目将叶辞彻底击倒。
万以柔陆续收买叶辞办公室的财务,所以绑架之事脱离了控制,也还不觉得输定了。事发后万以柔向万克让一家作了保证,不会让万克让在里边待太久,也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没想到一切都在叶辞掌控中,故意不卖钟警司情面,故意在众目睽睽下从品酒会上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实际是利用警方调查基金会,从中抖落万骞通过基金会交易作假的线索。
于是另一边的检方咬住这一点不放,对万骞及集团展开了调查。
万以柔面色沉寂,“我给你送去了新的盟友,但里应外合,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万以俭?”
叶辞笑了,“阿柔,当年你好会利用人心的,怎么现在倒忘了。”
万以柔思索着,忽然怔住,“William?你的内应是William?”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最受老爷子信任、爱护,应该是你们家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老爷子书房的吧?”
万以柔沉默良久方才接话,语气颇有些冷凄,“叶辞,你讲我自私,你呢?我没讲错,你冷漠、吝啬,身边人知利用你就没有不利用的。”
“所以啊,这样的我和这样的你才能够相安无处共处这么多年。”
“你想我怎么做……”万以柔暗自咬牙,“你要拿回集团的股份?”
叶辞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画作,“讨论来讨论去,也只是浪费你我的时间。阿柔,这些年我也没能好好待你,就还是照协议上的来,除了收藏。”
万以柔惊诧抬头,不明白叶辞为什么这会儿又昏了头。
“同意?”叶辞问。
“嗯……”
“那么让律师处理吧,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叶辞说着走出办公室,万以柔跟过来,在他踏上电梯间的时候,忽然问:“为什么离婚?”
“我讲过了。”
电梯门合上,万以柔看见了自己被拉扯的模糊的身影。
离开大楼,叶辞坐车奔赴别处。尘埃落定,之后还有好多人要见,好多饭局要出席,他需要把这一切尽快处理妥当。
深夜回到宅邸,四下静悄悄的。去了瑾瑜的房间,给睡相不佳的小小姐掖了掖被角,他悄声走进另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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