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陆也如今住在内城中心的1区宿舍，住宿房间由基地免费提供，卸任司长后，现在的宿舍自然不能住下去了。

而7区宿舍是专为拾荒队设置的外城宿舍区域，距离城门近，方便外出。

陆也即将带着小白骨前往7区。

“司长，这是您在7区的宿舍钥匙。”年轻下属楚宁天看着自己崇拜又敬重的上司，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做出卸任司长职位的决定。

飞行机甲虽昂贵，但完全可以用“遭遇异种围击，导致机甲损坏”的理由来解释机甲损毁，这是与异种交火中战损，根本不是损坏基地利益，司长却以此为借口卸任。

是他真的想卸任？还是另有隐情？

陆也接过钥匙，看了眼，7区12栋1022。

“我已经卸任，不必再这样称呼我。”

楚宁天欲言又止。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陆也并没有给他说出来的机会，看了下时间：“回吧。”

楚宁天却并没有听众他的命令离开，而是沉默两秒，道：“1区到7区距离较远，坐地轨需要换乘三次，请让我送您过去。”

卸任的陆也同时拒绝了司长的所有便利，原本他在基地出行有专属配车。

楚宁天内心忐忑，他清楚知道自己刚才的提议等同于抗命。

所有人都认为陆也冷酷无情，包括进入裁决司在他手下当差的其他人。

面对几乎没有个人情绪的司长，他们总担心自己稍不注意哪个地方出了错，就会被司长狠狠惩罚。

以至于当陆也卸任的消息传出后，裁决司内部大部分人在惊愕的同时，隐隐又松了口气。

——在陆也手下当差实在算不上轻松。

可是被选拔进入裁决司不久的楚宁天却知道，陆也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冷酷无情。

一个月前南部出现新型致幻异种，前去采集样本的队伍尽皆覆没，但传回一则消息，精神域值低于80%的进化人类不能去，会受到严重干扰。

最终陆也在城主授令下，带了一个副手前往，那个副手就是楚宁天。

人人都说陆也冷酷无情，以往做他副手的人和他一起出任务，等他回来时，只剩下他一人，副手没了。

一次两次是意外，三次四次还是意外吗？

他们私底下传，任务期间也许副手受了伤或者出现其他意外，直接被陆也抛弃，避免拖后腿。

大概这个传言传到了陆也耳朵，之后他被城主授予任务，都是独自前往，不再带其他人。

楚宁天作为副手和陆也一起执行任务的消息被其他同事知道后，他们纷纷送上同情的目光，让楚宁天内心不由也产生一些动摇。

他一直在基地体制内学习，只在基地外围击杀过已经被研究院研究透彻的异种，没有去过异种密集区，到了目的区域，面对新型致幻异种的他，在恐惧的同时又担心自己拖后腿会被上司抛弃，没过多久就中招了。

即使楚宁天的精神域值高达83%。

当时的楚宁天已经因为吸收大量核源素初步感染，按照他人对陆也的评价，陆也会毫不犹豫地扔下他，甚至直接一枪杀了他。

没有。

那位年轻的司长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能坚持就坚持，坚持不了再告诉我。”

他不但没有放弃感染的下属，还要分心保护。

楚宁天便知道过往随司长一起出任务的副手，为什么没有回去。

异种凶悍狡猾，数量又多，一旦受伤，身体机能下降，感染核源素的几率几十倍增加，深度感染后，人彻底没救了。

他很幸运的没有深度感染核源素，回到基地经过治疗，没过几天就恢复了。

如果不是司长的救助，他早死了。

……

“不用，”陆也看了眼得知他卸任后唯一来找他的年轻下属，“我正好逛逛。”

楚宁天愕然。

司长居然会说出“逛逛”这种……非常具有烟火气息的词语来。

但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感觉司长心情似乎真的挺好，至少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司长这种状态。

楚宁天退下了，走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说了一句：“有您在的裁决司才是裁决司，很多兄弟都在等您回来。”

陆也不置可否。

“奇奇，我们该走了。”

风奇奇这才从一动不动的“标本”活回来，她一边松动骨头们，一边不忘挖苦：“小也子，你也太惨了吧，临到走了才有个人来给你送别，还是下属。”

她的骨头们清清楚楚向他展示“人缘差”三个字。

陆也：“……”

这还不够，她继续用她火眼金睛看出来的信息说：“刚才那个楚小帅哥说有很多兄弟等你回去，一看就是撒谎，要是有很多人等你回去，怎么他们都不来，只来他一个？”

陆也：“……”

陆也：“想不想逛街了？”

小白骨瞅他一眼，大方的不再刺激这位可怜的崽了。

然而太太太奶奶上身的小仙女免不了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歹是个司长，放在文明时代，至少是个省长，结果不但不得民心，手下也没几个忠诚的。

大写的一个惨！

想我奇奇小仙女以前，那可是……

小白骨思绪瞬间卡住，脑海里回想半天，也实在想不起丁点有关自己以前“风光”的画面。

反、反正肯定风光！

“进来吧。”陆也打开背包。

风奇奇感叹：“你就只有这么点东西？”

除了几件换的衣服，就是风奇奇借给他的陪葬匕首，以及她的猫咪钥匙扣，被陆也扣背包的拉链上装饰——因为戴在脖子上泡牛奶不方便，毕竟她泡牛奶是把骨头们散开的。

“没什么可带的。”

风奇奇反手指向自己：“不错，带上我就够了。”

陆也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圆润的小脑袋。

想想自己的陪葬品少得可怜，推己及人的风奇奇冷不丁补充一句：“要是你死了，我会给你陪葬很多东西哒。”

她再一次为自己的大方和贴心感动。

“……”

纵使已经习惯她偶尔的“贴心”，陆也还是有被噎住，于是他“嗯”了一声，从善如流接上她的话：“倒也不用太多，你当陪葬品和我一起就好了。”

你想得美。

风奇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就不能体会小仙女的善良呢！

陆也淡定视之，推开掌心，风奇奇熟练的让自己脑袋和脖子分开，蹦进陆也掌心，身体乖乖跳进背包。

忽然想起什么，小白骨连忙蹦起来，提醒他：“剩下的牛奶。”

少什么都不能少她的宝贝！

“今天买的牛奶你刚才已经喝完了。”

好吧。

风奇奇没话说了，任由男人把她挂在衣领，还不忘强调：“晚上的四盒，不能忘了啊。”

*

基地内每个区域面积大小不同，地轨站点数量也就不同，1区宿舍附近共有三个站点通道，去往7区宿舍需要从2号站点出发，陆也步行半个小时到达站点，那里已经有大量人群排队，等待列车进站。

“好多人。”

风奇奇感叹，这几天她随陆也见到的人都是基地高层，数量有限，到了室外主街，才看到这座基地城市透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并不比文明时代差到哪儿去。

虽然她脑海里并没有文明时代建筑风貌的具体画面。

通过站牌提示，陆也找到相应位置排队，列车进站，人流依次经过检测器，检测器亮起绿灯，电门抬起，通过上车。

风奇奇忽然紧张起来：“陆也，我不会被检查出来吧？”

陆也好笑。

现在才想起担心这个是不是太晚了点？

“不会。”

小家伙在飞翼3号检测器都没反应，回到基地后，陆也又给她测过几次，均没问题。

风奇奇一颗心乖乖放进肚子。

之前她压根没关心过这个问题，这会儿看到上车检查如此严格，冷不丁想起自己是白骨精，要是被检查出异状，她就只好躺平装死了。

这时，轮到一名抱小孩的母亲经过检测器。

“叮——！”红灯亮起，紧接着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姓名：陈存希。体内核源素浓度达35%，判定：初步感染】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上方的电子屏幕显现出小孩红嘟嘟的脸蛋，冲着摄像头笑得天真。

那位年轻的母亲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人群却是先一步往旁边扩散，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不安和紧张，还有漠然。

每天都会有人被检测器检测出体内核源素浓度过高，判定初步感染，他们会被送到研究院诊治，但所有人都很清楚，感染者如果不是进化人类，结局已经注定。

即使是进化人类，熬过初步感染并痊愈的几率也只有不到30%。

这一刻，整个站点除了刺耳的警报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年轻的母亲反应过来，她一把抱住孩子，惊恐爬上苍白的面颊，拼命摇头：“不、不！一定是搞错了！我家宝宝没有感染，他没有感染！”

她举着孩子向四周：“你们看他很健康，他还在笑！他真的没有感染！”

沉默。

站点巡逻的武装士兵迅速过来，她的眼泪如洪水从眼眶滚落，一位士兵从她怀里接过懵懂无知的孩子，因为骤然离开熟悉的怀抱，不安让他的笑容消失，委屈地瘪起小嘴巴。

“上去。” 为首的士兵示意年轻母亲站上检测器。

绿灯亮。

“你可以走了。”

“不！”年轻的母亲一把拉住他，凄厉尖叫，“我要和我孩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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