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灵呈

他应该已经转了好几回世，涂山葆口中的人与她认识的那个孟章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二人已经到了邺城，涂山葆还十分“贴心”地将她直接领到了孟章所在的道观门口。

沄惜紧张不已，心情万分复杂，但涂山葆倒是乐在其中，甚至说到激动处还拍着大腿要教她狐族的媚惑之术：“别看那些道士一副清心寡欲参破红尘的样子，就我们小锦鲤这美若天仙的长相，加上我狐族的媚惑之术，孟章就是道行再高，也要拜倒在你的鱼尾巴下，乖乖地跟你走了！”

沄惜刚想说这可是在道观内！但一想到这是涂山葆，便只叹了口气，根本不敢接话，生怕涂山葆还会说出骇人听闻的话。

“我不学那些东西，孟章会认出我来的——也许需要花些时间，但他一定会认出我的。”说这话的时候，涂山葆已经随手抓了个年轻书生，当场给她展示起媚惑之术来了，沄惜哭笑不得，赶紧用符咒驱散狐媚术的影响，道：“你莫要伤人了，这可是道观，万一里头有道士发现你在伤人，只怕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涂山葆不屑一顾，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眼神突然定在了沄惜身后。

“快去将那老道弄到手！”

沄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腰间的帕子便被抽走，自己也被从背后突然推了一把。

涂山葆用的力气不小，她勉强稳住身形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高大的道士跟前。

那道士看起来年纪不过二三十，却给人以稳如泰山的印象，若非此时脸上蒙了块女子样式的丝帕，该是一派不可亵渎的模样。

虽看不见脸，但沄惜能确定这就是孟章。

“今日风大，善信多留意些随身物件。”孟章扯下面上的丝帕，语气面容皆是古井无波，就连视线落在沄惜那张美的能夺人呼吸的脸上时，也没有丝毫停留。

沄惜有些木然地接过了丝帕，目光像是粘在了孟章身上，双腿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善信可还有话？”孟章站定回身，垂着眼看她。

“我…”

“哎呀我妹妹这美若天仙的人儿站在你面前，你个臭道士还装什么镇定呢，你没长眼睛，分不清美丑吗？”涂山葆恨他们不争气，又一次试图将沄惜往孟章怀里推。

沄惜赶紧躲开，正欲再和孟章解释一遍，也再道一回歉时，便听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贫道修道为渡人济世，皮相生得如何，皆是无谓的表象，是形，不为所扰，心常清静方为修道之源。”

孟章便从“老君曰”开始，洋洋洒洒念了数百字的经文。结束时涂山葆已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倒不是这区区《清静经》对她有什么伤害性，而是孟章念得她头疼。

但沄惜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得入神，又觉得颇有趣。

其实她对现在的孟章还挺感兴趣的，无论是青龙储君，还是少年便称帝的君王，她所认识的孟章一直都是十分骄傲又张扬的，眼前这道士的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内敛，令她想起一句话，和其光，同其尘。

从前孟章身上夺人眼球的光都被敛了，却并未令他泯然众人。

若不是因为涂山葆看起来像要与孟章吵起来，她能静静地在这儿听他讲上一整日的经文。

“道长，来日方长，我改日再来。”沄惜将涂山葆拖走的时候，还没忘对着孟章甜甜一笑。

沄惜也没食言，改日的确来了——这之后几乎日日都来了，且每回来的时候都好好打扮了一番，出尘又动人。孟章虽说她的皮囊在他眼中如无物，但道观里的其他师兄弟可并不都是这么想的。

她长得人畜无害，总是让人想亲近的。加上来得频繁，态度又极温和，很快便与道观中不少道士熟稔起来，甚至已经将孟章此生的诸多事迹掌握了个遍。

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时，天师发现了他，念他孤苦无依便养在身边，后来他便表现出极高的悟性，拜入天师门下，皈依道，起了个道号曰“灵呈”，外人皆称他为“灵呈真人”，至于为何他从不纠正沄惜称他作“孟章”一事，师兄弟们便都不晓得了。

沄惜不免多想，或许这是她的特权。

如此胡思乱想着，她便已经到了山中，见她进山，便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笑着与她打招呼，道：“灵呈师叔在布早课，约莫再有半刻钟便出来了，居士稍等。”

沄惜点点头，坐在道场外头的院子里静静地等，这儿种了一棵百年的银杏，正是秋风起的时节，满树金色的叶子随风而动。她摊开手，接住了一片叶子。

正一道派是不必守戒律清规的，自然可以与寻常人成婚生子，故而小道士们对她的来意都十分明了，时常为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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