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云扬不由得想，父皇真的是晏无青口中，那个残暴不仁，屠杀了南雁部落数百人的暴君吗？

“晏无青，”云扬缓缓开口，“当年父皇领兵放火烧山……是你亲眼所见吗？”

正握着云扬的手把玩着的晏无青明显一怔，却又一瞬间恢复如常。他捻着云扬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指腹。

“火烧山头整整五日五夜，他领着一千铁骑上山，所及之处不留活物。”

“南雁山，大风山小风山，火光笼罩，烟雾弥留不散，整个南雁陷入了永夜。”

晏无青的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悲喜，可云扬却是听着阵阵心悸。

这时，御膳送到，他不再说下去，松开了云扬的手，接过那盛着白粥的瓷碗。

晏无青舀了一勺，吹了吹待凉一些才送到云扬嘴边。可云扬依旧想着他方才说的事，摇摇头不肯吃。

“张口……唔！”

晏无青话还未说完，云扬便听见那瓷碗落地破碎的声音，他心里一惊，已回过了神。

而此时晏无青却徒然起身，他猛的朝前踉跄几步，行至圆柱前依靠着这才稳住了身形。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是愣神了一会儿，他犯不着如此生气，还将碗摔了。

云扬还以为晏无青那喜怒无常的情绪又犯了，可却见那远处的他正捂着胸口，喘息声亦是愈发沉重。

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云扬不由得担忧，便轻声唤他一句：“晏无青，你怎么了？”

他不回应，突然猛的一阵咳嗽。

云扬连忙下床跑过去，“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你……”他伸出手想要扶着晏无青，可还未碰到晏无青的大袖，却被他突然发力甩袖推开。

“别过来！”

云扬被他推倒，茫然而委屈的望着他。

“我……”晏无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他欲上前弯腰将云扬扶起，可却在看着云扬的脸时，心头又是一阵绞痛。

这种疼痛如万根银针扎刺，又如万只虫蚁啃食，疼得晏无青险些站不稳脚。

不知为何，每每提及过往的惨痛，晏无青总是这么被折磨一番，而在这个时候，他只要靠近云扬，便更是觉着心如火燎。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他执意要留下云扬，而被南雁族人的亡魂谴责了？

太傅总是借此说道，可晏无青不信。

那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晏无青看了一眼已起身的云扬，他正怯生生地站在五步之外不敢再上前。

“来人。”晏无青吩咐下人将这一地狼藉清扫干净，而后便转身离去。

他什么也不说，云扬便只能回床上躺下。这寝宫里又只留他一人，又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云扬心想着可不能再惹怒晏无青，所行所言不可再忤逆他，免得他因自己行事不妥而迁怒于父皇。

而自己亦不能因他施舍的半分柔情，便忘了那日日夜夜的疼痛而沦陷其中。

想是如此，可云扬心如明镜，尽管他逼迫着自己去想家国仇恨，想着如今的窘迫处境，可他知道，自己心里依旧空着一处地方。

离开云扬的寝宫后，晏无青独自回到了御书房，此时原是四下无人，在他轻咳一声后，竟有一身影从房梁上跳下，稳当当落在他跟前。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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