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尧天九三年，秋末。

今日是太子云扬的九岁生辰，举国同庆，宫里城外红灯笼高高挂，锣鼓喧天，好热闹。可这宴会将至之时，太子却不见了踪影。

这闹得宫里上下都慌乱如麻，却不知那调皮的云扬此时正是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只竹蜻蜓，穿梭在热闹市井中蹦蹦跳跳好欢快。

“无青哥哥，你看！”

云扬望见一处民间杂耍，兴冲冲地牵着晏无青跑过去。可奈何他只是个半大的娃娃，眼前所有都被人群遮了去，急得他直跺脚。

“哥哥，抱！”眼看就要到精彩之处，云扬着急得朝晏无青伸手，还欲蹦跳到他身上。

“抱抱！”

晏无青见他如此便有意逗弄他，“你这都多大了，这么多人看着羞不羞？”

云扬一听，怔在原地，委屈的嘟起嘴。

他不愿长大，尽管父皇母后总说让他快些成为顶天立地的勇敢男儿，可他才不肯。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扬总觉得他又长一岁，晏无青便会疏远他一分。以往两人同榻而眠，共饮共食，如今却再也不能。

若是如此，云扬宁可不长大。

眼看着云扬眼眶逐渐湿润，失落的转过身，晏无青终是不忍，弯腰发力将这人儿抱了起来。

云扬眨巴眼睛，却是哭腔浓浓，止不住的呜咽着，“无青哥哥……呜呜……”

“好，莫哭了，是我错。”

可是无论之后晏无青如何去哄，云扬都止不住哭泣，他趴在晏无青肩头将他紧紧搂住，抽噎着一颤一抖，越哭越惹人怜。

晏无青逗他，可他却不笑。给他买糖人，他亦是不要。

他哭着哭着便昏过去了，无论晏无青怎么叫他都不肯醒来。

到头来晏无青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这爱笑的奶娃娃早已经哄不好了。

太医署的所有太医都在皇帝的寝宫前忙活，一碗一碗的汤药进进出出，凉了便去重新熬，只为了等那床上的人儿醒来。

晏无青在这守了三天三夜，脸色不比床上的云扬好。他如今双目无神，布满血丝，那坚毅的下巴亦是冒出了邋遢的胡渣。

“他怎么这么消瘦……”晏无青忽然向一旁的老太医问出这么一句。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尽显颓败疲惫之色，让老太医心疼道：“皇上，您稍作歇息会儿吧，可不能这么累着了。”

三日三夜了，晏无青就这么坐在床边，只是饮水却不进食，且关于云扬的贴身打理，擦拭，喂药，皆由他亲力亲为，这如何能吃得消。

晏无青未将老太医的话听进去，而是无力的又问了一遍。

“皇后他，怎么这么消瘦？”

晏无青每日每夜这么呆坐着总会想起过往的许多，他记得从前至今云扬的身材都不如他壮硕，且如今都是个十六少年郎了，却不过是他的肩头高罢了。

平日里云扬最是喜欢缠着晏无青让他去御膳房给他做零嘴吃，桃花羹，桂花酥，如意饼，他都喜欢。

云扬虽是身形纤细，但那脸颊和肚子却都是软乎的，每次他吃饱满足后，便优哉游哉的枕着晏无青的腿在院里听他讲故事。

那时的云扬，无忧无虑，笑容烂漫，是个不会长大的天真孩童。而如今，他面色苍白，消瘦憔悴，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这让人看着如何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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