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阿神的盔甲冰冷，三生伸手去摸，双手被五颜六色湿润。

“别动。”

阿神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向上，凭空变出来一块方寸大小的木牌，木牌上什么也没有，可是木牌出现的瞬间，三生却感觉到莫名的头痛，当然这样的痛和之前灵魂受到的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木牌被按在三生的胸口处，用力一拍，木牌破碎，记忆也丝丝缕缕地进入三生的脑海中。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场景冲进三生的脑海中，前世今生，几千年的故事都在三生的眼前展开。他找回了声音，也找回了自己。

“我是三生。”他眼神空洞，缓缓道，“也是小鱼，还是小鲸。”

是的，他的生命短暂的结束过两次。一次是被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高若一刀捅死，那次死后，他不可避免的成熟起来，就像是一个灵魂分成两瓣，一半是单纯开朗的小鱼，只有很少的时候会从细枝末节中透露出来，更多的时候，他的身体居住着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叫做小鲸，是神魔海最英勇、最擅计谋的将军，也是最受海神器重的将军。

小鱼的出生是寂寞的，他的周围只有阿神，他在阿神的关照和爱中长大，逃无可逃的爱上了那个人。可后来，小鲸的出生是热闹的，那时的神魔海陷入战乱，所有的有灵生物一股脑的浮出水面，围绕在他的身边，亲切的叫他鲸弟。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对全世界抱有怀疑，阿神是他唯一相信的人。

后来，小鲸也死了，在那场战斗中。复活不到三百年，他便死在了战场上，是神界和魔界联手杀死了他。不过，神魔两界原本想要杀的不是他，他只是跑得比较快，在攻击落在阿神身上之前挡在他面前。

那是他第二次死，他已经有经验了。他将所有的记忆存储在木牌里，心安理得地睡下去。

又一次，他以单薄的灵魂在修魂乡痛苦的重生中痛苦了几百年。

他早该知道，哪里有什么平白出现的机会，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修魂乡虽是神主留下的上古奇物，它再神、再灵也不能凭空变出来一句肉身。

他的肉身是用海底的礁石和尸骨炼成的。

三生一向将两千年前的大战视为三界最讨人厌的东西，可其实，他的生命就是这场战争给予他的。

记忆一旦回归身体，周围的一起都飘忽起来。三生望着身前阿神的眼睛，将他的紧张和期待一寸不落的收进眼里。

“阿神。”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时隔近万年终于再次叫出这个称呼。他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四目相对，思念深深地撞进脑海里，在他的灵魂里打下印记。

“阿神。”

他再次呼唤，可眼前人已经变得僵硬麻木了，三生伸手去抓，双手却笔直的穿过阿神的身体，抓了个空。

他知道，这场不安分的梦要醒了。

他深深吸气，指甲深深地刻进肉里，没有血液流出，痛感却逐渐清醒，他声嘶力竭的喊，似乎是要将漫长的思念宣之于口，要将这一个灵魂三次生命的份都一并喊出来，打进对面人的灵魂里。

“阿神。”

他知道自己拼尽了全力，可是一张嘴，声音却丝丝缕缕地消散了。

而下一秒，他眼前的天亮了。

风从面前吹拂而过，他深深呼吸，咸咸的海风吹进他的腹腔里，像是几千年没有体验过一样，他猛地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坐在他面前的高景被他突然的弹起吓到，连忙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怎么了？”

他的语气慌张，带着掩盖不住的疲倦。

三生左右打量。

这里是神魔岛，这张床是高景的床，这个屋子是高景的屋子。

小时候，他一直生活在这里，甚至一度旁边那个是一座假房子，是用来迷惑外人的。后来，他临死前，才在太阳神的口中听到关于另外一座房子的故事。

那是神主的住处，是神魔岛的阵眼，也是三界的中心。

“没事。”三生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开口。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的沉默，他的声音颤抖，并且带着近乎不近人情的干涩。这个语气声调是那么的熟悉，是三生作为小鲸的那匆匆的几百年间最常用的口吻。

“三生。”高景手背轻轻搭上三生的额头，随后又按住他的后脑，将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没事了。”

三生从始至终没有动作，假人一样任人摆布。

“我是谁？”三生问。

高景听到这个问题很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垂着头，额间的碎发掩盖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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