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炙热的呼吸像是夏季雨前高温蒸起的蒸汽，灼热滚烫，让人心里不由得发紧发愣。
黑喻身体一僵，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海陆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月亮，却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今晚的月亮好大好漂亮啊。”
“你别想着糊弄我！”黑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碧绿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他质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姐姐不被送到你们那边去？你可是少主，你们首领也会听取你的意见吧？”
“你叫黑喻是吗？”海陆问他。
黑喻皱了皱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海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的爸爸年老体弱，差不多要死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海边部落的首领，我的话当然有用。”
“那……”
“但是，我已经将我妹妹送过来了，你将你姐姐送过去又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爸爸快死了，她嫁过去可能会守寡，不过我们部落还有许多成年的强壮的雄性，她要是喜欢也可以偷偷摸摸地在一起。”
黑喻手指用力地攥紧，眼睛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要娶我姐姐吗？”
“我喜欢雄性，我不会娶你姐姐的，所以只能我爸爸娶。”海陆伸出指尖轻轻地在他额间点了一下，唇畔挑起一抹笑，“所以我说，你又不能嫁给我。”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黑喻不可能再不懂了。
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行为举止十分轻浮……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喜欢雄性，就像俞长东跟白唯一样。
就像他一样。
但黑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害臊的把自己喜欢雄性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到处说的人，一时间有些脸红耳赤，问他：“你就觉得难堪吗？喜欢雄性这种事情，很变态吧？”
海陆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一瞬间眼底好像有一种失落的情绪在蔓延。
黑喻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脏顿时揪紧，就见海陆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喂！”
黑喻连忙爬起来，追上去。
海陆也不回头，迈着大步继续向前走，背影被朦胧的月光照得有些孤独和难堪，黑喻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那样对待过白唯，一时间心头慌乱无比，连忙小跑着上去，一把抓住海陆的手腕。
海陆冷声道：“放开。”
“我也喜欢雄性，我跟你一样，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黑喻认错认得很快，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海陆生气难过，反正海陆也看出来了，他干脆就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
“……”
海陆慢慢地转过身来，方才还冷的脸色，现在已经如沐春风了。他弯了弯眸，眼底有点可爱的小狡黠，让黑喻心头再次一动。
“我就知道。”海陆得意地说。
黑喻立刻给了他一拳，转身就走，却被海陆一把拽进怀中。
海陆低头抵着他的肩膀，喃喃道：“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们部落并不能接受两个雄性在一起，所以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温柔的低喃，让用力构筑起来的盔甲顷刻间化为了乌有，露出底下柔软的内核，让黑喻鼻尖一酸。
确实很辛苦。
一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雄性，到后来渐渐接纳，却又要面临着喜欢的人爱上别人的痛苦，虽然后来决心跟白唯做好朋友后好了很多，可他终究是孤独寂寞的。
如今又要被逼着娶雌性，黑喻心里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快乐。
“也不是特别辛苦。”黑喻闭上眼睛，不自觉地蹭了蹭海陆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展开自己柔软的内心，“就是有一点，就一点点的寂寞。”
海陆勾起唇瓣，在他的脖子上落下一个个缠绵温柔的吻，低声道：“没事了，别怕了，我来了。”
凉爽的夜风温柔的吹着，山崖边上并肩坐着两个人。
黑喻跟海陆靠在一起，似乎因为海陆的那些话，黑喻终于放下了心防，与他的关系亲密了起来，也开始讲述自己的事情了。
“……当时我知道白唯喜欢雄性后，心里蛮生气的，所以一直在骂他变态。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明明是在生气他就算喜欢雄性，也没有喜欢我，明明我们两个是最亲密的人，他却选择了别人。”
海陆偶尔搭话：“是他眼光不好。”
“才不是呢！”黑喻立刻大声地反驳，“他眼光好着呢！俞长东那个狗东西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一副玩弄别人真心的样子，谁知道却是最纯情的，就为了带白唯回神迹举行仪式，他就制造了弓箭和手弩，带领我们杀光了怪物，回到了这里。”
他指着脚下那片黑漆漆的森林说道：“这里前两年还被怪物盘踞着，就是因为俞长东，我们才能打败怪物。”
“俞长东真这么厉害？”
“还可以吧……毕竟他是天神……不过他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天神，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
海陆忽然对黑喻背后的弓箭起了兴趣，抽出一支羽箭问黑喻：“这就是弓箭？这种细泠泠的棍子装个石头，丢出去都伤不到人吧？”
黑喻取下背后的弓，拿过海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远处的一棵大树，“这玩意不是丢出去的，而是射出去的。你看着那棵树，树下边是不是有个叶子？”
夜色朦胧，海陆的眼睛并没有黑喻那么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个影子。
黑喻拉满弓，箭支“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海陆忙跑过去，果然见那棵树上有一根横枝叉出来，上面长了片叶子，而今叶子跟横枝都被黑喻的箭插在了树干上。
“……厉害。”海陆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所以我觉得就算我们两个部落打起来，我们也不怕你们海边部落。”黑喻收了弓，接过海陆手里的箭支放回箭囊里，“但是就连俞长东都说了，战争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真的打起来，多多少少会有损伤，我们都不想死人。再说了，你们连联姻的人都送过来了，比我们有诚意多了。”
他们去海边部落的队伍只带了一些猎物，海边部落那边却连少主都过来了，还带了联姻的人和海产品，光这样看就显得比猫耳族有诚意多了。
“其实联姻也不一定能够解决纷争。”海陆忽然说。
黑喻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们这边对我不能娶你姐姐这件事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对我来说，我不能接受我的妹妹嫁给你。你姐姐已经不能为我们部落诞下少主了，而我妹妹生下的孩子也不能成为猫耳族的首领，这样的联姻效果会比其他时候都要差。”
黑喻皱眉：“那你要怎么办？说要联姻的是你！说联姻没用的也是你！绕来绕去的，你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我们这边看情况决定。”
“你突然这样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海陆点了点黑喻的胸口，“毕竟两个部落的少主都喜欢雄性这种事情，我们的祖先也没有遇到过。”
“都说了我不是少主……”
“虽然你不是少主，但是按照你们这里的规定，下一任的首领最有可能的人选还是你，不是吗？”海陆指了指他背上的弓箭说道，“你们这里是按照狩猎的多少来确定首领人选的，本来我以为你没有那个实力，但是你有那个东西，你们部落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你。”
黑喻的箭术有多好，海陆这个门外汉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漆黑的夜晚中，随风飘荡的树叶，都能被他瞬间射中，这样的箭术用在狩猎中，即便是黑夜中潜行的小动物也难逃一劫。
“我本来还很庆幸你不是少主这件事。你不是少主，你就不会成为首领，不会成为首领，我就有可能带你回海边。但是……”
海陆话说了半截，又吞了回去，脸上露出落寞可怜的神色，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黑喻怔怔地看着海陆离去的背影，那个背影比刚刚海陆佯作生气离开时还要落寞几分。黑喻揪着心口，这里有一种闷闷的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在蔓延。
接下来的几天里，黑喻没有再遇到海陆。
就像是刻意避开他一样，即便是黑喻狩猎回来跑到海陆住的地方闲逛，也很少看见海陆的踪影，就算是不经意地遇见，海陆也总是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黑喻很不舒服，明明那天晚上他们就已经敞开了心扉，互相交换了秘密，却又在此刻变回了从前的陌生人。
察觉到游荡在外面的小黑猫，海陆斜倚在软塌上，眼底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神色。
“少主，那个人一直监视着我们，怎么办？”手下跪在地上，请求着海陆的指示。
海陆微微坐直了身体，摸了摸手下毛茸茸的脑袋和健硕的身材，手下的身体微微战栗，咬着牙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少主，这里的话会被发现……”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