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我要去给他收尸

过了沧州，一路往北，大约再走月余便可以出关了。

等到了边关，凉州关的时候。

每个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袄，站在凉州城的城墙上，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有带着空旷和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一起，无数的沙丘像是浪潮一般推至远方。

这是宗越从未看到过的景色，饶是在书本上见过，亲眼见了还是免不了有震惊之意，寒风冷冽，扑面而来，他立在城墙上看了很久。

这些日子，虽然离京城越来越远，可京城的消息，可炎铎的消息还是有意无意，无孔不入的往他的耳朵里钻。

他也曾试图真正的将炎铎忘在脑后，可是却全无作用。

就像此刻，他站在古朴的城墙上，一墙之隔是大周，另外一边则是异国，踏出这道城门他便是异乡之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一半的草原人血脉，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滑稽可笑。

魏青衍手里拿着披风，站在城墙下看了看，立在城墙上的人身形纤弱，被大风一吹，衣袍猎猎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消失在茫茫的沙漠里一般。

他走了上去，将披风披在了宗越的身上。

“主子，快下雪了，咱们先回去吧。”

宗越回过神来，瞧着天边那黑压压的乌云，如铅石一般堆在头顶，寒风呼号，像是那些乌云里藏着无数的冤魂。

他随着魏青衍下了城楼。

魏青衍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宗越每日的话越来越少了，若是没人打扰，他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说话，这样的宗越他有些担心。

他也曾偷偷的去找过吴兰淳。

吴兰淳则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于情感之事上，旁人说再多的劝慰之言也是无用的。

两人一路无言，等走回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无数雪粒子被北风卷着砸落而下，发出了无数的脆响。

两人推开门进到客栈的时候，魏青衍双手拢在嘴边，哈了口气，又使劲的搓了搓。

边地的客栈，跟京城的不一样，有一种粗犷简单的美感。

一楼是个大厅，摆着几张八仙桌，桌面泛着油腻腻的光，长凳的腿也不知修了几次，当中的位置烧着火塘，火塘上吊着个汤锅，里头的羊头汤已经滚沸，咕噜咕噜的声音里，有白烟升腾而起。

屋子里飘满了食物的香气。

巴特尔坐在火塘边喝酒，见了宗越便看住了他，草原人向来不忌惮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这样的爱意于宗越来说却是烦恼。

宗越坐到了他对面，随手从盘子里捡了一颗花生米，双指微微用了力，搓开了红红的衣，然后扔进了嘴巴里。

“巴特尔，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我不可能会喜欢你的，所以你也无需再在我的身上做无用功了。”

巴特尔咧嘴一笑，有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他轮廓深邃，眉目高挺。

“话不用说的这么太满，况且我追求你那是我的事，我也并非要从你那得到什么，于我来说享受追求一位美人的过程即可，所以有用和无用由我来定，而非是你。”

对于这样的人宗越颇有一种无力感，每每跟他正经说话的时候，他便玩笑着转移话题，颇让人有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宗越耷拉着肩膀，又强调了一遍。一路行来，巴特尔对他很是殷勤，或是采了一束野花送来给他，或是金银珠宝，或是甜言蜜语。

可是他的心现在是空的，没办法放下任何其他人。

他不想让巴特尔抱有不存在的幻想，以至于到后来，会像他和炎铎一样，变成了仇人。

他夺过巴特尔手中的酒囊，仰头灌下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烧进了肚子里，他抬手抹了把嘴角，“巴特尔，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的搭救之恩，我宗越铭记于心，以后定会报答。可唯独......”

巴特尔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炎铎，他是见过的。长的的确不错，只一张脸跟万年冰山似的，很是欠收拾。

宗越拧着眉，他居然认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炎铎到底是哪点好呢？

他也说不清，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他这样嚣张跋扈的人，他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将这个男人刻在了心里。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答案。

或许所有的爱意都在平日里那些嬉闹和玩笑里无声无息融进他的骨血里了吧。

火塘里的柴禾爆出了两道“哔啵”声，将宗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朝着巴特尔抱歉的笑了笑，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你呢？为何又喜欢我？难道就因为我母亲跟你说过的话？”

巴特尔倒也坦荡。

“你漂亮，聪明啊。”

那么炎铎也是这样想的吗？

答案现在已无从得知，他现在与炎铎隔了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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