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复仇的火苗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渗着外界的凉意入骨。季霖冻得牙齿都在哆嗦，可是没谁来跟他说可以换下衣服，也没谁给他扔过来一个热水袋。

“下一场。”黎锦和瞥了一眼季霖的窘态，不过他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下一场就是季霖从潭水里钻出来的戏份，而且马上就要开拍了，再去烘干衣服岂不是浪费时间？

季霖强忍着冷意，不让自己牙齿颤抖得太厉害。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沿着小路朝瀑布下面走。他没有助理，一些随身的东西只能自己带着，身上浸了水的戏服沉得好像几十斤重的铁，他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一小会儿再走，本来他之前还在一群人中间的位置，走着走着就落到队伍最后面了。

“还是要加强锻炼才行啊。”他心里默默念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对他的无视带着某种刻意的成分。

其实作为黎锦和钦点的男主角，怎么不会有人想要主动来跟他攀攀交情呢？主要是在他到来之前，黎锦和已经特意吩咐过剧组所有的人，不允许和季霖主动接触，就算他主动来搭话，也不能太过热情。

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季霖在被孤立的环境中滋生某些负面的情绪，而这些负面的东西，正是“枭”所需要的。

毕竟表演出来的东西，再怎么样都会缺少一种“真实感”，虽然季霖天赋异禀，可他还是喜欢纯自然状态下的真情流露——那才是能够真正打动人心的关系。

季霖不知道的是，黎锦和是个典型的“严进严出”的人。拍过他的戏的，即使对他再怎样钦佩，也很难喜欢他这个人。从工作上讲，他是万里无一的天才导演，可正是因为对拍摄效果过分苛刻的要求，在他的剧组里，“虐待演员”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心里或多或少都对他存了很多意见。

季霖眼见着跟前面的人离得越来越远，也顾不得休息，迈的步子更大更快了。豆大的汗珠密布在他的额头，身上隐约透着的凉意也渐渐消失了。

顺利拍完了下一场戏，季霖想着自己大概能够收工了，可他去询问黎锦和，男人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再等一会儿。

他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换了衣服乖乖听话等着。可足足过了四个小时，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和他说过一句话，他木然跟着拍摄队伍辗转在各个场地，好像一个被排斥的存在。

直到最后一场戏拍完，黎锦和才满意道：“收工。”

季霖默然站在一旁，看到黎锦和无声瞟了自己一眼，然后很快移开了目光，没有多说什么。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那些谈笑声，聊天声在他眼里变得无比刺耳。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垂下头，认真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回酒店的时候依旧是专车接送，可是季霖的心情却不像早上坐在车上时那样愉悦而期待了。他眼中的某些神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疏解的阴郁。

他没想到，今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他的热情越来越淡，原本的激动与兴奋在日复一日遭遇的冷漠之中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被排斥在了这个群体之外，可他从来不会对谁随便乱发脾气，只不过也很少对人笑了。这样的生活只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对林枭这个角色的诠释越来越好，甚至到了中后期，他浑然把演戏当成了情绪宣泄的方式，那些压抑的愤怒，时不时在脑海中冒出的阴暗的想法到底有多少是角色的，有多少是他本人的，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两个月炼狱一般的折磨以后，他足足掉了二十斤，原本就瘦削得过分的身材现在更像是营养不良似的，连肋骨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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