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梦

周遭一片漆黑，像是被墨水染透了似的，没有一丝光亮。

季霖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在这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算再恐惧，再难受，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忽然，不远处突兀地落下一束灯光，季霖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可还没等他完全适应好那突兀的光，一个熟悉又恐怖的声音就强迫他睁开了双眼，看向那个方向。

灯光下，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儿，桌前站着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女人撇了撇嘴，不耐烦地盯着低着头的男孩儿，尖锐地说了句：“书呢？”

男孩儿哆哆嗦嗦地正要回答，可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扇到了他的脸上，疼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上个课书都不拿了，你给我站起来，站一节课！”女人蜡黄的脸怒气冲冲的，像是男孩儿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似的。

季霖呆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巴掌有多疼，也记得自己当时并不是没有带书，而是把书借给了别的班的同学。可是他所有的回答，解释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那一巴掌永远地埋葬了。

忽然，这一处的灯光黯淡了些，可在季霖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穷鬼，你是不是每天都只穿这一双鞋啊？烂成这样了还不换，你家到底穷成什么样了啊？”

“害，他不是没爹没妈吗，没爹没妈的人怎么会有鞋子穿？”

“也是哦，就是不知道每天只穿一双鞋子脚臭不臭。”

“啧，你别说，我好像闻到味道了！”

“啧，真是个金山脚霸！”

“臭死了！估计衣服也很久没换过了。”

围在男孩儿身边的同学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他们穿的体体面面的，可年幼的男孩儿其实穿的也不差，身上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是那双鞋子磨损的厉害。

季霖没有说其实奶奶给他买的鞋子不少，可他舍不得轻易去穿那些好鞋子，特别是有体育课的那天，他会偷偷换回自己还能穿的磨损的厉害的鞋子。

可他一直很爱干净，根本不会有什么味道，那些同学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么说好玩儿而已。

在这一处光圈旁边，他看到了初中时的那个肥胖的化学老师，这个秃头男人站在他座位旁边给他讲题，可身子却凑得越来越近，手也越来越不老实，总是有意无意地摸着他露出来的胳膊。

“老，老师，我不舒服。”十四岁的季霖瑟缩着手臂躲开了男人的触摸，可男人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不舒服，难道你也来大姨妈了？”

这话一说出口，全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笑声，有些脸皮薄的女孩子直接低下了头，可更多的是跟着起哄的男孩子。

季霖记得，那段时间以后，他每次去厕所，都会被好事儿的男生在走廊上叫嚷着：“季霖你走错厕所了，女厕在那边。”或者是“你姨妈是不是又来了，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片卫生巾？”

他默默攥紧了拳，这些从小到大让他难堪的记忆，这些他无时无刻不想逃避躲开的记忆忽然像是海啸一样涌了过来，逼迫他不得不认清现实，承认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承认自己当时的难过和软弱。

黑暗的地方忽然全都有了光亮。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刚进娱乐圈时想要潜规则自己不成，就给自己使绊子的导演；看到了为了给外婆看病去借钱时亲戚嫌弃的眼神；看到了拍戏时被道具砸伤的自己只能一步一步拖着受伤的身体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看到了在盛家时盛云笙种种的冷漠......而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床，还有躺在床上浑身赤裸，正在接电话的方晚。

“云笙现在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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