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光(二)
“我没有不要你,”周燃咬咬牙,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齐山河耳后的头发:“我只是……山河,我的未来还只有一片模糊,我不知道最终会走到哪里去,会跌落还是起飞。但你不一样,你有你的路要走,你的路是亮的,你会比我站到更高更宽广的地方去。我们终究是不同路的,我不能永远把你栓在身后,那太自私了。”
齐山河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眼睛里空茫芒的,什么都没有。
周燃原本以为齐山河会像之前那样激动,不肯好好沟通,听不进任何劝导,只是像任性的孩子一样闹。他甚至预设了要怎么劝得小猫冷静,怎么狠下心来离开而不是去哄。但齐山河只是冷静地,甚至是理智地站着,仿佛和不久前还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最后一点光熄灭之前,齐山河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到周燃脸上,像是跌落枯井的人仰头望着一截已经断掉的井绳。
“可是,”齐山河轻声说:“你不带我走,我没有路可走了。”
一直规律闪动的路灯突然抖了两下,油尽灯枯,彻底灭了。
齐山河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扯了一下嘴角:“你看,光都没了。”
突然的黑暗使人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但光熄灭前的瞬间,齐山河眼底深深的绝望已经烙进了周燃的脑海。
有一瞬间,他像是被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挤压,压得胸骨都内陷,胸腔里的东西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
那种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于一人,像寄生一样,恨不得成为对方身体里一部分的状态,让他想到了井盈刚离开时,那个崩溃得像是整个世界都毁灭的自己。
可后来他再回头去看,除了看见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晓得拼命抓着一个人寻求安全感的小屁孩,已经回忆不起来能称得上爱的成分了。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爱,那只不过是孤立无援的时候,一种去抓救命稻草一样的,病态的依赖。
好在井盈的离去给了他时间,让他能从自我感动中拔离,找到真正想要全心全意去爱,去守护,而不是去依靠的人。
那齐山河呢?
周燃突然有些恍惚,他的脑海里飞快掠过两人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他仍然记得第一天见面时,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和整个班级格格不入的气息的身影。即便成为同桌,一开始的齐山河对他也是防备而疏远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齐山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对他敞开了心房,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总是出现在齐山河情绪崩溃的时候。
隐约中,两条本不该有任何交点的线,在周燃的心里缓缓重合,交叠的部分越多,他的心跳得越快。极暗的环境里,他看起来仍旧冷静,但其实恐惧和惊疑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收回了放在齐山河耳边的手,往后轻退了一步。没了他的遮挡,几缕微弱的光像梧桐絮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齐山河的耳尖。
周燃指了指远处另一盏正常工作的路灯:“你看,往前走,还有别的光。”
齐山河不去看,固执地背着光,在模糊的黑暗里盯着周燃的眼睛。
“太晚了,回去吧,”周燃想对齐山河笑笑,嘴角却沉重得提不起来:“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填志愿,好好跟爸妈商量,别赌气。”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补充:“叔叔阿姨,他们都很担心你。”
齐山河只是站着,不反驳,也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周燃觉得每一个字都长了刺,说出来的时候狠狠地刮着他的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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