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黎止收回思绪，却感觉自己怎么也不能把之前那个抱着纸飞机不撒手的，在梦里喊“你不要丢下我”的小孩儿和面前这个山崩地裂面不改色的陈上将联系起来。

真是应了那些信徒成天挂在嘴边的话：世事无常。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铺在陈桥舟鸦羽似的睫毛上，他眼睛里还闪着细碎的光。

这一瞬间，黎止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冗长的梦境，就连现在，他也觉得自己还沉浸在梦境里没有醒来。

“黎止……”

陈桥舟欲言又止，黎止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一颔首简短道：“我都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就像凝固了一样，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黎止不说话是因为他现在脑子乱的很，需要几分钟时间好好理一理：他被楚曦关在特研室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了陈桥舟当年为什么给他喝了致幻剂，为什么出现在军部的时候处处和他作对，又在他失踪之后又费劲千辛万苦找他。

陈桥舟为了他甚至不惜再被主教他们控制，笑的时候他们都只拿他当实验品，之后再回到他们手里，陈桥舟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可偏偏这些，陈桥舟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说过，别说倾诉，就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就算他们会在一个会议室里共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黎止一想到这里就不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这个傻子，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黎止心想，我这次一定要让他记住做危险的事还不和我商量的后果。

和胡思乱想，开小差开到天边的黎止不一样，陈桥舟不说话是因为不敢说。

这个答案是预料之中的。

不管是把人交到他手里的海姆还是做过检查的莫琳，都跟他提过这个结果。

陈桥舟也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着四年前的黎止，他可以面不改色，针锋相对；对着失忆后的黎止，他可以低声求救，之后再许之以名，诱之以利。

现在找了好几年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奇异的生出了些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来，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说话，黎止就会再次悄无声息的消失。

陈桥舟垂头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像个等待神明审判的囚徒。

黎止再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浑身带着光，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活像个幼教课本里的天神。

他差点笑出来，“陈上将，您怎么不说话啊？”

陈桥舟：……

黎止这回是真笑了，“陈桥舟，陈上将，桥舟?——你是在和我玩木头人吗？”

陈桥舟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硬是坐成了一尊引颈就戮的雕塑。

陈桥舟不说话，黎止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你不说话，那我走了？”

“别——”一直没反应的“木头人”终于开了口，“那你……”

他只说了个开头就又顿住了。

问什么？

那你当年失踪之后去了哪里？

那你过得好吗？

那你……可以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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