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暗藏杀机
往事可堪回首?点到几分伤心处,行不过爱恨两难时,醒不来醉生梦死中。
只是这爱与恨,有分别;这醉与梦,有心结。
突厥地域多为高山和草原,突厥人无论男女,都是从儿时就开始学习骑射。他们喜欢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那种时刻,自己就仿佛是自由的雄鹰,就算是这天地,也无法束缚他们。
然而那种自由自在的傲气与豪情,再也不可能出现在阿史那努尔身上。
一个普通人,若是不能说话出声,不能行走站立,这一生也就如同秋风落叶,只得践踏。况且他阿史那努尔曾是突厥的王子,战场上的将军,若不是因为失了声,立不起,突厥的王位何至于落到阿跌舍尔的手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狡猾的汉人皇帝——梁玄靓。
他永远忘不了烙铁进入口中的惊悚,髌骨被生生剜去的疼痛——那是地狱中才会有的酷刑,而梁玄靓就是恶魔。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发誓终有一天要让梁玄靓也尝到相同的痛苦,可如今这个恶魔就在突厥金都,却是他另一个仇人阿跌舍尔所擒。
“啊,本汗把大凉皇帝拿下,也是为了给表哥出口恶气。”阿跌舍尔弯下腰,亲昵地捧住阿史那努尔的手,眼中先是笑意,随后又皱起眉头,满是哀伤。“若不是梁玄靓,表哥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唉,表哥,弟弟无能,医不好你的腿,只能帮你去惩罚那恶人了。
如此深情的话从眼前无情的人口中飘出,传到阿史那努尔耳朵里就直叫他想吐——这人当初哄骗他的父汗,让父汗对他心生间隙,又暗中拉拢各部落首领,终是将属于他的王位抢了过去。末了还要更折磨他,让他和庶出的阿史那撒坤一起到塔尔干部落,却只是封了撒坤为达尔罕,而他什么都不是。
真是个卑鄙小人!!!
见阿史那努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阿跌舍尔自然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阿史那努尔就是这种直性子,最受不了这种两面三刀的虚伪,这也是打击他最好的方法。
哎呀,本汗是不是骂到自己了?呵……
松开阿史那努尔的手,阿跌舍尔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史那撒坤。阿史那撒坤似乎是有点怕他,碰上他的目光时,竟是不禁退了一步。阿跌舍尔微微垂下眼,冷笑了一声,又抬起眼来,“两年不见,小弟竟是又长高了。”
去年的乌鲁斯节,你抱恙未来。今日来了,可是要好好展现阿史那家族的风姿,莫要让本汗和表哥失望啊!
闻言,阿史那撒坤一愣,耳后结结巴巴地回到:“小……小弟一,一定不辜负可汗的期望。”
阿跌舍尔笑着点点头,又看向阿史那努尔,“表哥,你怎么在发抖?是天太冷了吗?”
阿史那努尔不动作,只是闭眼,他咬紧后牙槽,手却止不住攥得越来越紧。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阿跌舍尔的眼睛,他心中不屑一笑,面上却还是关心得紧。“哎呀,瞧本汗一直忙于国事,都忘了表哥你不能说话了。”
来人啊,还不赶紧将阿史那努尔推进屋里,若是再冻坏了,拿你们是问!
“是。”几个侍从上前,将阿史那努尔推入帐中,阿史那撒坤偷偷瞟了阿跌舍尔一眼,而后紧跟着进去了。
燕宸刚从屋里出来,这一幕就正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中不屑——呵,每年都要上演一次的戏码,一点新意都没有。
阿跌舍尔转身之时正好撞上燕宸那轻蔑的神情,顿时一愣。燕宸被他这一转身也吓到了,略微呆滞。阿跌舍尔就笑了,说你在本汗身后不出声,怎么还一副被惊到的样子。
回过神来,燕宸扯了扯嘴角。他说因为可汗您的气势不可挡,燕宸自然是被惊到了。
“哎呀哎呀,好菩萨不该说假话的。”他走到燕宸面前,轻轻拂去燕宸头上的落雪,“不过好菩萨说的话,我都喜欢听。”
“呵,这种话激不到我的,可汗还是留着给阿史那努尔说吧。”
“诶,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无夸赞之心,非人也’?”
“是‘无恻隐之心,非人也’!”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阿跌舍尔与燕宸都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白色裘衣的娃娃站在不远处,脸上因为寒冷的空气而泛着微红。阿跌舍尔笑了出来,他走过去抱起那孩子,又走回燕宸面前,对着怀里的小娃娃问到:“你会这句汉话?”
那小孩乖巧地点点头,说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这是老师教我的。
说完,那小娃娃看向燕宸。随即便听到阿跌舍尔的声音:“你师父博学多才,总是骂人也是骂的温文尔雅。”
“这不是在骂人!”怀里的小娃娃抗议到,“老师说这是教为人君子的古训!”
“是是是!”无奈地捏捏小娃娃的脸,阿跌舍尔略显不满地说到:“你呀,到底谁是你父汗啊!你跟你老师那么亲近,父汗都要吃醋了!”
“老师说,只有颇黎好好读书,父汗才会开心。”
“哦?”听到如此解释,阿跌舍尔的心里倒是舒服了点,他笑着看向燕宸,“看来你的老师对父汗还是很好的。”
去吧,好好和你的老师学习,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伸手接过对方怀中的小娃娃,燕宸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阿跌舍尔和阴阳怪气的语气他听得多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不过这人每次都要和他套上两句近乎,非要把他跟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一样,实在是令人不爽。
可他哪里知道,欲为王者的人都有征服野性的欲望。那是熊熊燃烧的野性,如一点星火,在冬日漫天的大雪中也可化为一片通天的火光。
次日,乌鲁斯节在金都郊外的草原上举行——这是突厥最盛大的节日。每年冬末春初之时,突厥各个部落的首领便会来到金都,代表部落人民参加宴会。这一天,他们会在草原上赛马狩猎,载歌载舞。
这是游牧人的天性,虽然热闹非凡,却还是无法引起燕宸的兴趣——把部落之间的尔虞我诈演绎到骑射比赛之上,比起他曾在帝都经历的勾心斗角,这段数实在是低级。他倒也不讽刺什么,只是淡然地把每年的“繁华盛会”当热闹看,偶尔陪着阿跌舍尔演上那么几句,倒也算是和这些人稍微能打成一片。
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去了。”每年这个时候,傲英都会这样说——尽管燕宸的表现再怎么淡漠,傲英也能从他眼睛的深处看出他的想法。
燕宸对他笑笑,“怎么也得去的,我不好拂了可汗的面子。”
傲英却拦在他的身前,“他对你不好。”
燕宸一愣,少年随即抓住他的手,一脸认真的说到:“我不喜欢对你不好的人。”
……你为何总是这样认真的语气。
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少年的执着,燕宸只是轻轻将手抽回,然后叹了口气。“傻孩子。”他说,“他是突厥的可汗,你的主人。”
“他是突厥的可汗,却不是我的主人。”傲英永远是这么直白,“我属于你。”
我只有你。
“你……唉。”最终也只能是再次叹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个孩子说出太过狠心的话。
痴儿。
可是谁人不痴?
爱恨情仇,哪个不是痴?
就算是一个“忠”字,也是痴。
而此时遥远的帝京中,一众人却是心急如焚——傅云亭去突厥谈判已经一月,却是未捎回来一点消息。丞相左志青担心陛下安慰,又心系驻守在宿州的左铎,再加上日夜操劳朝中事物,年事又高,终是积劳成疾。太子梁既明特派白徐去了丞相府为左志青诊治。
“左相的身子虽然已无大碍,却是不能再操劳了。”东宫中,白徐站在太子面前,与梁既明商讨着朝中的事情。傅云亭走之前特地向太子殿下举荐了白徐,太子性情随和,更是好学,得知白徐能为之后便要尊白徐为师。白徐一听这个,差点没吓晕倒——傅云亭你把烂摊子扔给我就算了,还要坑我!当什么太子的老师啊,搞不好就是没命的事情,我胆子小你不知道啊!
百般推辞,太子总算是再没提要拜他为师的事情,却是尊称他为“师者”。
“左相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操劳了。”梁既明想了想,转身对齐溯之说到:“溯之,最近朝中的事情,就请你多帮忙了。”
“此乃臣之责任,定不负殿下所望。”
梁既明点点头,又转身对白徐说:“师者外朝无任,但是我敬师者,这东宫总是欢迎您的。”
本宫年幼,学识尚浅。如今父亲遭难,吾为人子不能替父受罪,为人臣不能为君分忧,诚是惶恐。还请师者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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