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谁在门口等？

Y市一点都没有变。

年末的深处，空气湿冷得不像话。从红眼航班上下来的人们，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去拿行李箱，却被通道里的冷风吹了个正着，一个个瞬间清醒，冻得龇牙咧嘴，瑟瑟发抖。

唐楼的行李不多，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凛冽的西北风吹到脸颊上，又从松垮的领口里钻了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天真冷啊。

“嘶――”唐楼跺跺脚，倒吸一口凉气，皱眉。心里烦躁的情绪又升腾起来，一点点蔓延。

12个小时的航班，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他却还没有准备好一句开场白。

一路上，他都正襟危坐，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8千公里的距离，隔了山川湖海，隔了无数城市村庄，隔了整整6个时区。

没有一刻不想他。

脑海里的那个身影，碧蓝海边背着光，朝自己走来，轻盈湿透的头发被阳光晒得发亮。一开始都看不清楚五官轮廓，光线模糊了所有的情绪。

直到对方越走越近，近到能够数清嘴角漾起的微笑纹，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海风咸咸的味道，近到一伸手就能拥入怀抱。

真的，只要一伸手，就能抱住他。

十九岁的那个盛夏傍晚，唐楼只要一伸手就能……

就能抱住的人。

现在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周虞――

一路上，这个名字在唐楼的喉咙里不停打转，又被他一次次吞了下去。

连再次喊出他的名字，都变得异常艰难，如鲠在喉，动弹不得。该怎么办才好？

唐楼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天空刚刚开始飘雪，纷纷扬扬，期间还夹杂着细碎的雪子。久违的雪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后脖颈上，冰凉的触感冻得他禁不住又缩了缩脖子。

旅客出口处的路灯很晃眼，唐楼盯着灯光下满天飞舞的雪花，愣愣地发了一会呆。细雪带风，一簇簇看似无重量的雪，落在唐楼伸出的手掌心上，很快就融化了。

唐楼握了握手，只控住一掌的虚无。

我想你了，周虞哥。

掌心的雪还没有干，叹息声不着痕迹。唐楼步履匆匆，推着行李箱去找接自己的车。

思琪应该等了很久。

唐楼钻进黑色奔驰保姆车，她正好在打哈欠，眼神迷蒙，习惯性地擦擦鼻尖，开口就是一句抱歉。

他接过准备好的咖啡，喝了一口，有点凉了。

“对不起，我不该买咖啡。”思琪见他不自觉地皱眉，惊呼道，“大晚上的，喝了该睡不着了。”

唐楼握着纸杯，宽慰：“我正好需要，还得倒时差。”

咖啡的苦涩，恰到好处地抚慰了心底若有似无的空虚，回味还有点甘甜。

思琪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麦穗烫卷发，放开手刹，启动雨刮器，准备出发。雪花都落到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副驾驶的雨刮器不太好使，只能划出一半的弧度。

唐楼看不清前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雪越来越大了。

“雨刮器还没有来得及去修。”思琪皱着鼻子，语气略带埋怨，给出解释，“上回粉丝太疯狂了，以为周虞哥坐这辆车，直接爬上引擎盖。”

咳咳……周虞！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砸中了唐楼的心窝。

这么快？

还以为会晚一点。

他舍不说，不愿说，不敢提的名字，被思琪漫不经心地谈起。

唐楼毫无准备，心头软肉如同被人捏了一把，复又松开，一口气提着喘不过来。刚刚落入领口的雪花终于融成水滴，划过背脊，激起小小的一阵寒颤。

唐楼握紧手里的纸杯，脱口而出：“那他在吗？”

怎么回事？

呃......居然问出来了。

唐楼摒着一口气，生怕思琪能听出其中千回百转的情绪。

思琪忙着在十字路口起步左转，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在询问？

唐楼心虚地转移话题：“唐浚还好吗？”

车是公司的。周虞有没有上过这辆车，坐没坐过这个位置有什么区别？他和唐浚本来就是一个公司，同进同出，更何况......

“他呀！越来越红咯。忙，很忙，非常忙。刚刚结束综艺录音，正参加答谢宴呢。一会结束，还得去W城的影视基地。”思琪突然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出来一趟，可算是擅离职守了。”

唐楼推推鼻梁上的圆形细框眼镜，侧耳倾听，时不时应声两句。他听着思琪“汇报”唐浚的近况，拍了什么新剧，接了哪些代言，上了几回热搜，还有最近在炒的CP。

他知道只要提起唐浚，思琪就收不住话匣，滔滔不绝。

聊唐浚总比讨论周虞来得轻松，话题至少他还能应付。

虽然避免不了，但周虞的消息，还是晚一点知道比较好。

他没有准备好。

可惜，思琪没心没肺，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自己对周虞的非分之想，说着说着又扯了回去。

“对了，粉丝们现在嗑的CP就是他和周虞哥。之前两人演了一部厨神主题的网剧，火了一把。现在都喊他们“糖水芋圆”。”思琪一聊起唐浚就停不下来，“两人宣传互动的时候，可有意思了。”

“嗯。”再刻意回避也没有用，唐楼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真的颤抖了。

“周虞哥现在的资源可好了。唐总特别器重他。”思琪接着八卦，“今天下午的策划会，还在讨论要不要和任潇潇合作！她的人气最近也很高。”

“娱乐圈的事情，我不太懂。”唐楼说得不咸不淡，眼角却垂了下来。

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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