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抗议活动
1992年2月27日,萨拉热窝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我像迎接成人礼一样郑重其事。如果今天能够顺利过去,或许我真的能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但如果不能——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认为有些事情应该提前交代,已备万全。我是在神志清醒并完全具备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写下这份遗书,如果我在战场上遇难,请法官充分采纳这份遗嘱作为我的个人愿望,并按照它来执行。
其一,我个人的重要财产包括塞尔维亚喀尔巴阡山区木屋一间、诺维萨德市公寓一间、南巴奇卡农田两百亩以及英国银行约合6000英镑存款。请将不动产带家私捐献给联合国红十字会以资助在战争中需要帮助的人,确保无论任何民族和国籍都能够得到资助。存款账户请交由霍莉·马克茨维基小姐名下。
其二,1985年我曾在贝尔格莱德保险公司买下一份价值100万的意外险,合约条款规定,如果我在战争期间遇难,将由指定继承人继承保险公司100万赔付金。我自愿指定这份保险继承人为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纳扎罗夫。如其不幸罹难,赔付金请捐献联合国红十字会。
其三,我自愿接受火化葬仪,另请将我随身的M82狙击步枪及合影相片一张一同火化。骨灰请交由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纳扎罗夫保管,如其不幸罹难,请由火化场按一般流程处置。
雷托,我的最爱,我们的缘分奇妙、有趣而浪漫,尤其是在这样世恶道险的时局里,能遇见你并和你相爱是命运对我的眷顾。我想告诉你,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但我也有担忧,如果我无法陪在你的身边,请照顾好自己,不要一味沉溺悲伤,也不要自我苛责,更不应该惩罚虐待自己。请你相信,我始终是爱你的,在任何时候我都因为爱你而感到幸福。等到和平来临的那一天,我们总会再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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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出发了,林奈!”瓦尔特在门口喊:“你在写什么呢?”
林奈从书桌边站起来,将信纸收进口袋:“没什么,走吧。”
雷托在门口等他,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雷托低头亲吻他。外头一丝风都没有,积云浓雾,萨拉热窝是灰败的、凝滞的,城市成了寒窗上一个湿气氤氲的影子,一滴情人泪落在信纸上化开的洇痕。人类照着自己的心意建造城市,最后城市就是人类爱和伤口的具象。
“我爱你。这一点是永远不变的。”雷托在他耳边说。他把林奈送上车。
他们俩的岗位分工不同。林奈要先出发,他只来得及多吻一下他的脸颊:“我也爱你。”
狙击小组的车队先出发,顺着清晨的城市直驱教堂附近的平民公寓。所有地下室、地铁系统和下水道全部安排了安全部队看守。狙击小队一到现场,立刻上楼占领所有楼顶天台,确保敌方的狙击手不能占到任何一点便宜。
早上的街道还看不到车,只有公交车偶尔经过。林奈巡查了周围的地下室后和瓦尔特在街口汇合。瓦尔特作为他的观察员第二次和他配合作战,小勤务兵已经显得稳重不少,装备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路跟着林奈跑也没见喘不上来气。
“这个鬼天气,两百米以外都看不清楚,怎么打?”瓦尔特吸了吸鼻子,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摇头:“林奈,你确定你的老师真的会照着这个思路打吗?别说什么议员了,我现在连教堂的门都看不见。他就是神,也不能凭感觉射击吧?”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林奈要做好心理准备,格林金斯可能会临时更换狙击方案:“再等等,议员还有两小时才出发,看看接下来会不会出太阳把雾气驱散一些。你联系酒店那边的人,注意安全措施,确保议员一定要穿防弹衣,我们的人都部署到位了人才能从酒店出来。”
酒店也安排了安全人员。为了保障克罗地亚议员上街巡游的安全,波黑政府军再次出动猫鼬,荷枪实弹的特种兵看起来非常有震慑力,再加上机场一战猫鼬打响了名声,显得波黑的确非常重视这次的任务,特种兵往队列前面整整齐齐一站很让人有安全感。
雷托从早上开始亲自陪着议员,确定他的衣装、通讯设备、演讲稿以及随行人员的安全审查。议员本人今天的状态不算太好,像是睡眠不够充足,化妆师为他脸上扑了细粉和腮红才显得脸上有些血色。
“这两天对面的街上一直在检修,每天施工作业到凌晨,说是市政部门的例行维护。机器的声音太吵了,根本没法睡。”议员抱怨。
雷托对萨拉热窝市政的作风已经习以为常:“这是到了财政结算的时候,每年预算报的钱市政花不完,就在年底年初疯狂检修道路,直到把钱花完为止,这样第二年报财政预算的时候才能拿到更多的钱。市里的路都是这样,修完了挖,挖完了又修,没完没了。”
议员笑着摇头。雷托走到窗前检查了楼下的安全部署,不远处逐渐聚集的人群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呼叫了街口的安全部队——
“G11,第二街口的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安全部队已经在了解情况:“上校,都是塞尔维亚人,他们听说了议员住在这里的酒店所以组织了大批反对者准备游行示威。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切特尼克’,他们在喊切特尼克的口号,目前人数大概在两百人左右,并且有快速增加的趋势。”
雷托怒斥:“谁让他们到酒店这里来的?不是统一在演讲教堂附近集合吗?谁把议员的住址泄漏出去的?”
为了保障议员个人的安全,他下榻的酒店地址一直是严格保密的,只对外公布演讲教堂的地址,连游车的路线都没有详细说明,为的就是让抗议者和支持者都在教堂附近集合,不要到酒店附近来。没想到,酒店地址还是被泄漏了。
雷托心里隐隐有不安的预感。抗议队伍离酒店太近了,人数又太多,很难保证不出现意外。他带着两只猫鼬匆忙下楼亲自出门查看情况,迎头就是山呼海啸的抗议声,即使隔着一条街,依旧感觉到塞尔维亚人可怕的气势。
猫鼬左右紧紧跟在他身侧:“上校,您要不还是先回酒店,外面不安全,我们去看看就好。”
雷托没听,走出五十米他们已经能看到塞尔维亚人领头高举的纸牌,上面写着:“国家统一,分裂有罪”的字样。庆幸雷托三人都穿着便装,所以没人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波黑政府军。即使塞尔维亚人经过他们的时候也没正眼看他们一眼,倒是一些队伍中的年轻姑娘和小男孩往他们手里塞传单,怒吼着告诉他们要投反对票,这些人看上去不过刚成年,有的手里还抱着课本,可能逃课出来参加游行的,雷托仔细一看,队伍中的学生占比竟然不小。
这就很不好办了。学生都是些冲动的年轻人,有的可能甚至没有成年,如果贸然把他们逮捕了,波黑政府可能会被说成迫害学生和知识分子,不仅如此,孩子被抓,家里的大人肯定坐不住,一个激动疯狂的母亲往拘留所地板上一坐,什么都不干就是哭,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进,别说普通警察,换了猫鼬也受不了。
“米洛舍维奇这个败类,”猫鼬的态度更加鄙夷:“一帮中年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制造民族矛盾,然后高坐在华丽奢侈的办公室里,让学生代替他们上街。有本事总统大人亲自出来游行啊!找些小姑娘大冬天的早上顶着警察和寒风发传单,算什么英雄好汉!”
雷托冷笑:“他可不打算当英雄好汉,学生盲目又容易煽动,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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