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万般皆值得

场景几经变换，自冬入春，从夏至秋，短促片影连起来，便是简尧的人生。

叶既白在寻找简尧三魂七魄的同时，也勘破了简尧一步步精妙的走棋，吕一汀确实是简尧放在叶无玦身边的棋子。

并非所有妖修都仇视人族，譬如在凛冬山间雪路上，收养了人族孩子的璞玉妖。

年轻夫妻贫困潦倒，被风雪困在山间，活活冻死，两人将瘦弱幼子护在中间，玉妖寻来时，孩子也已快不行了。

“还好，还活着。”玉妖声音温柔，润似清泉。

他将几乎冻僵的孩童抱出来，未经雕琢的玉璧本体塞进了他怀里，下山时一路护着心脉给送到燕川城中最近的医馆。

医馆是一对夫妻开的，丈夫姓简，为人和善，还当是父亲带着孩子来求医，又见他们风雪天衣着单薄，索性将两人留在医馆，悉心医治，又有玉妖暗中以灵力温养，吕一汀捡了条命回来。

或许是命数。

简尧那时已夺舍了廖无风，他是来寻简氏遗民的，见玉妖救人后将人指点进了简氏医馆，后脚便暗中告知灵剑宗，燕川有简氏遗民。

果不其然，灵剑宗弟子打着简氏乃诛乾君族人的旗号，将简氏医馆掀了个底朝天，夫妻二人死于剑下，玉妖拼尽全力将简氏独女与吕一汀送出了城。

而那时，简尧正在城外候着，他用廖无风的身份带走了简秋雁与吕一汀。

年幼的吕一汀一路怀抱着无暇白璧，那是玉妖的本体，在离开燕川不久后，白壁轰然碎裂，灵性全无。

于是叶既白的诸多疑惑，在此刻豁然开朗。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有七情六欲，人活在这世间有所求，便生出千般脾性万种模样来，自称正道的修士做了恶，种下了因。

诸如吕一汀这般曾受过不公者，便要报复，这便是果。可一入迷途，再难知返，这便又种下了因。

因因果果，环环相扣，造就今日局面。

眼前景象再度虚幻，远去的三道身影渐渐模糊而不可见，而周围再度凝视时，叶既白倏尔愣住。

辉煌满殿，金玉铺地，独独不见人。

叶既白眉心轻蹙，蓦地听见背后传来声淡漠沉冷的声音：“你在找我？”

他在跟我说话？

叶既白后脊发冷，蓦地回过身，黑衣身影正缓缓走近，露在外的颈与面颊皆是无甚血色的苍白，眉眼阴鸷，满面沉郁。

他在不远处站定，与叶既白对视着。

叶既白瞳孔微缩，却又很快镇定下来，丝毫未显露出慌乱。

简尧的样子简直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他用了自己的容貌，是真真正正的诛乾君简尧。

“是，我在找你。”

叶既白不肯退，冷冷瞧着面前棘手又精明的对手。

“以我的记忆构建虚境，真是好手段。”简尧语气平静地赞了一句，又不无遗憾轻声叹道：“我原以为，你会愿意同我合作的。”

“我不是你。”

叶既白赤手空拳冲了上去，拳风猎猎，简尧侧身闪避，力道刚猛的拳擦肩而过。叶既白收力转身，顺势抬腿侧踹而去，简尧躲闪不开，以臂硬挡，竟被踹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俨然是简尧吃了亏。

“在这儿，你可找不了帮手。”叶既白不做停顿，攻势迅猛，简尧不过一道魂魄，在这虚境之中召唤不了他那些尸体鬼魂，一个死去多年靠旁人躯壳藏身的鬼魂，叶既白尚且不惧！

简尧落了下风，狼狈地躲闪着叶既白的拳脚，神情却不曾变幻多少。

“我不需要帮手。”简尧吃力地说，“你连我想做什么都不知，如何阻我？叶既白，你没时间了！”

他话中似乎透露着什么，叶既白微微一滞，一拳便打空了。

简尧趁势后撤，忽而露出了笑意，狂妄自得揉碎在这笑中，他边躲边说：“你不肯与我合作，是因你还尚存期翼，叶既白，你是我看上最合适的棋子，太可惜了，若我早些杀了柳迁，此刻你便会是我棋局之上最狠的杀招！”

“晚了！”

叶既白眼中凝起冷意，杀意骤然达到顶峰。

柳迁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

简尧不愧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他看见了那根拽着叶既白的绳子，只可惜未能及时斩断，然而在叶既白杀意浓郁时，简尧却忽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放弃了对抗。

在叶既白近身之际，简尧阴沉沉地说：“绳子要断了，叶既白，知道你娘为何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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