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人间不配

白衣身影进屋来，身携寒气，苍白似雪。廖无风解下了斗篷，面带笑意，孱弱的仿佛一触即碎。

叶既白抬眸望去，神色如暗渊。

就是这样一个人，瞧着无害脆弱到了极点，可他却觉着危险。

叶既白狠声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廖无风不为所动，自己拉了把矮凳坐在叶既白对面，笑音之下都藏着虚浮：“我当你想见我，今日清净峰已请了我数次，应当是为了你。”

“这么聪明。”叶既白合起琴谱，眨眼收入识海中，摸出折扇倏尔绽开，描金于烛光下熠熠生辉，“那你也应知，我当杀你。”

“你不敢。”

廖无风笃定地笑了笑，在叶既白倏尔阴鸷霜寒下去的眸光中，不紧不慢道：“你若在青恒杀了我，诸多谋划算计必会毁于一旦。”

瞧他有恃无恐，叶既白险些被气笑，甚至想直接劈了他。

“不必这般。”廖无风笑了笑，“我想你应有许多话想问我，怎么不说？”

叶既白：“问了便答？”

廖无风笑言：“量力而行。”

叶既白刷地合起折扇，冷目而视，“谢无灵是谁杀的？”

“这就怪了。”廖无风笑意盈盈，“世人皆知凶手是阮玉霄，侄儿，怎么还要问呢？”

叶既白眉梢微挑。

懂了，是来找事儿的。

他“啊”了一声，抬袖将琴收起，折扇轻轻敲在琴桌上，嗤嘲：“若是不说实话，可就没意思了。”

廖无风笑出了声，轻轻柔柔的，“都心知肚明，何必宣之于口呢？”

“我不明白。”叶既白倏尔沉声，眸光冷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是青恒六君之一。”叶既白望着他，“为何要做这些？林城，庐州，封翼，实非正道之举。”

“正道？”廖无风唇齿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眼底晦暗而癫狂，出口却是平静的，“正道就一定无辜磊落？你比我更清楚，他们沽名钓誉，贪心不足，各个自居高位蔑视众生，都是私心，与我所做有何不同？”

叶既白静默未语。

廖无风便温声说：“你应认同。”

他咄咄逼人，将真相剖开，叶既白无从反驳。

静默片刻，叶既白却出声否认：“不。”

廖无风微诧。

叶既白端坐着，丝毫不知其姿态与柳迁极似，又多出几分锐利凛冽。

“世人愚昧无知，修士自视甚高，人间污浊，处处劣迹。”至此微顿，叶既白冷冷瞧他，“可你又比他们高贵在哪里？为恶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大丈夫当无愧，做了小人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廖无风双眸微眯，“我不信你不恨，青恒上下逼死阮玉霄，你当真不想报复？”

叶既白嗤嘲瞧他。

自然是恨的。

他恨不得那些人去死。

可他更盼着始作俑者得报应。

“想啊，怎么不想。”叶既白轻声地，眸光却沉冷盯着面前的廖无风，“冤有头，债有主，不必同我说什么大道理，你我之间，必有一死。”

廖无风忽而一笑，与他先前的云淡风轻截然不同，他笑着说：“圣人做得辛苦么？叶既白，你知道阮玉霄为何会死么？”

叶既白脸色骤然沉冷，攥扇的手几经施力，眸光如霜刃。

廖无风忽然不觉，施施然站起身，充斥恶意地自唇齿间吐出一句话来：

“她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砰——

紫檀琴桌在叶既白一掌之下化作碎屑，汹涌灵力全然收不住，席卷向四方，廖无风踉跄后退，扶着门框，比雪色更白的面上笑意癫狂又恶劣，他有恃无恐，歪着头轻声：“杀了我啊，叶既白，杀了我，为你爹娘报仇啊。”

他像是一心求死，叶既白反倒未曾妄动，只是眸光阴寒地盯着他，冷笑道：“我为何要杀了你，天之骄子化作废人一个，廖无风，你痛苦么？我就喜欢看你痛苦，你也恨吧，你恨谁啊？樊笼之下，你也是困兽，你捅不破天，踏不碎地，即便如今满城风雨，又能如何？除非你杀尽天下人，否则这世道永远都是如此！”

“这有何难！”廖无风嘶喊一声，眼中涌动近乎疯魔的狠戾，“杀便杀了！杀尽天下又有何难！”

他倏尔一顿，面露痛色。

叶既白分明在那一刻，瞧见他眼中怅然悲伤一闪而逝，转瞬便又化作更为疯狂刻骨的厉色。

“你……”叶既白顿时生疑。

“我？”廖无风反问，眼眸中淬出毒蛇般的幽冷，随即奔赴进浓夜中，仅留一声浸透凉意嗤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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