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残卷婆罗经

叶既白起先并未注意到佛经，自林城外误伤柳迁后，又见阮玉霄在眼前魂飞魄散，他便常常魂不守舍，连他自己都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回过神时往往已空白了好一段时间。

对于叶无玦的记忆，几乎都已被封存在最见不得光的角落，幼时的渴求，少年时的憎恨，直至如今的不敢回忆，一点一滴地被小心收起。

正因如此，他竟才回想起那一丝几乎没有任何关联的巧合。

从未听过的、充满慈悲的诵经声。

他不去阮玉霄的坟前，自然也听不到叶无玦的诵经声，看不到那些吕一汀誊抄的经文，但恨意也好，怀疑也好，这是他此时此刻能抓住唯一的线索。

极乐宫亦有藏书阁，收录时事、法本及各类古籍。

藏书阁与整个奢靡气派的极乐宫截然不同，乌木门，黑漆匾，“蕴墨阁”三字透着浓浓的书卷气，笔走游龙下尽是风骨自成。

那是燕知青的字，是闵河亲自刻上去的，叶既白曾听金凤提起过，还是他将匾额亲手挂上。

蕴墨阁共有五层，各类藏书分类放置，最顶层则是闵河亲自设下的禁制，里面摆放着不允修习的残卷与邪术。

闵河带叶既白和柳迁进了蕴墨阁，书香墨气充盈满室，登上台阶，第五层有闵河设下的结界禁制。

闵河神情略有怅然，他慢吞吞地解开结界，在无形禁制消散的那一刻，叶既白听见他说：“我会的，都教过他，他曾经是我培养的下一位极乐宫主。”

叶既白迈出的步子一顿，他回头问：“为什么？”

闵河摊开手，“他和你很像，你执着于蒙受的冤屈和你那位柳迁师兄，但简尧的执着是——这个天地，如你所言，人间之恶无休无止，他执着于此。”

叶既白微蹙眉，“他想改变这个世道。”

“是。”闵河干脆利落地点头，“但我没料到他会以杀止杀，他隐瞒地滴水不漏，那时他几乎每日都泡在这儿。”

说到这里，闵河心微微沉了沉，他望着半开的门，眼神格外的深沉，他轻声：“无论最后是如何走到哪一步，到底是我没教好他，明州沦为鬼城后，道门齐聚，围剿诛乾君，我并未参与，袖手旁观，没杀他，也没助他，无作为。”

他用最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总结了他的所作所为。

无作为。

他以为极乐宫足以庇护一些不被接纳的半妖，或是妖族，人族，都可以。

但畑临城外的那场埋伏中，是弱小而又柔弱的半妖们，焚尽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闵河退后了一步，他望进散出腐朽味道的第五层，笑了笑：“这里是自上古传来的各式古籍，不见得都是邪法，但若不伤人，必然伤己，但或许是出自于私心，我留下了它们。”

而后简尧用这里的古籍，酿造了一场腥风血雨。

叶既白莞尔。

闵河就是这样的人，在简尧身上栽了一次，但还是将半死不活的他带回了极乐宫，他捡人的习惯像是永远也改不了，是在他霸道果断下坚守着的仁慈。

“法本和剑没什么不同。”柳迁淡淡地说，他略微顿住，“不过炼尸控魂邪法还是毁了的好，无甚益处。”

闵河摊开手，“我都不知道有异术录，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能翻出来……也算是本事。”

直到叶既白和柳迁踏进藏书阁中，窥见了全貌，才明白闵河的意思。

第五层乱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寒酸地摆着三个书架，而大部分的书都在地上发霉，积满了灰尘。

叶既白：“……”

来这寻找线索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但叶既白从未觉着希望如此渺茫。

稍一动弹，都能扬起雾蒙蒙的灰尘，无从下脚。

“咳。”叶既白狐疑地回头瞧向柳迁，琉璃色的眸中渐渐涌出戏谑与狡黠，“行吗？”

分明能听懂他的意思，可柳迁还是微妙地从中听出几分挑衅来，清云道长独立灰尘之中，坚定颔首，“行。”

什么都行。

不能不行。

绝不。

禁术残籍并不多，但第五层除却闵河外，连燕知青都不得涉足，无人打理，自然也就变成这个模样。

在灰烟瘴气中，两人逐一翻查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被叶既白翻到了点线索。

“柳迁。”叶既白唤。

柳迁白衣已染了灰尘，闻声回过头，见叶既白正蹲在墙角，手中捏着一本已经瞧不出原本书皮颜色的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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