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两难当如何
这夜似无尽,充盈血色,下半身被黑雾萦绕的阮玉霄不人不鬼,人死则魂魄为鬼,枉死者身负怨气,难入冥府,徘徊于世,终成厉鬼。
鬼之相由心生,若非怨气极强则凡人不可见。
黑袍一掀,便可见那玲珑娇躯实则略微虚幻,甚至娇美的容颜也并不凝实,却叫叶既白通身血液冰凉凝滞,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无话,他凝视着阮玉霄的脸。
他们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间,板着脸不开口时,也能流露出三分勾魂摄魄的风流情意。
但现在看见的唯有陌生。
即便阮玉霄有意相避,可叶既白知道她今不如昔,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娘亲的人,即便是叶无玦也一样。
即使是被困在青恒的那些年,她仍似火,提及广阔天地时,她是炽热的、张扬的,光耀更胜河山万顷。
然而眼前的阮玉霄像是一潭死水,又或是燃烬的、冰冷的灰。
对视之间是无边的陌生,叶既白觉着应是过了许久,实则也不过是几息之间,吕一汀已趁各门派与妖灵纠缠时,带着弟子杀了过来,其中便有几乎在拼命的秦茗和秦越。
阮玉霄待他手下留情,却不见得会放过其他人,她尖锐锋利的指甲刺穿了青恒弟子的脖子,可能连颈骨也被穿透,被青恒弟子围起来的片刻,阮玉霄仿佛被激怒的野兽,从未有过的凶戾怨气顷刻爆发,甚至掀翻了离她近些的妖灵与修士。
毫无防备的叶既白也被震退了几步,他攥紧了折扇,并未立即出手,而是冷眼旁观。
见阮玉霄大开杀戒的那一刻,闵河便暗道不好,他目光如炬,又像利刃,靠近看似镇定的叶既白身边,低声道:“她不对劲,小叶子,她像被控制了。”
“可她避开了我。”叶既白平静地说,眼神也静。
闵河拂袖挥开靠来余彦征里的妖灵,声压得很低:“这才怪,她若真是阮玉霄,岂会半个字都不同你说?闵爷可不曾见过这般平静疏淡的母子重逢,你不如自问,她可会如此?!”
梦便忽然醒了,是被生生扯碎的,叶既白徒然惊醒,他眉梢似有覆雪,又刹那坚毅,说:“我要把她抢回来。”
这枚被利用了多年的棋子,他要抢回来。
他说完也不等闵河回应,兀自纵身而去,一脚踹开挡路的青恒弟子,借着身法诡谲,轻而易举地出现在阮玉霄身侧,玄扇挡住她挥下的指甲,叶既白瞥了眼满脸惊恐的青恒弟子,还是个年轻的少年。
叶既白轻嗤,“边儿去,别在这碍我手脚。”
阮玉霄对上他时总会留手,否则也不会这般轻易地被他拦住,叶既白心头泛起酸意,甚至觉得阮玉霄或许仍是清醒的,只是四目相对时,她眼底仍是沉沉死水,平静而残酷。
折扇在手,叶既白抽身退些,避开阮玉霄扫向腰间的一爪,他的玄扇另有玄机,心念微动,灵力灌入,扇骨中的尖刺倏尔飞掠而出,尖刺尾端带孔,拴着极细的银亮丝线,细丝若雨,在夜色中泛起水色的冷。
这细线可将一个人的脖子连同骨头刹那切断。
尖刺带着宛若灵蛇般的细线将束在阮玉霄脖颈,将其双臂与上身缚紧,他这把扇虽无名,却能杀人能斩妖,亦能降鬼。
被束缚住的阮玉霄奋力挣扎,以至于美艳的容貌也扭曲可怖,长发披散,倏尔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啊——!!”
她嘶哑而滞涩地道:“放……放开,放开我!!”
那个如骄阳般热烈的女子,终究沉入了广袤冰寒的夜。
叶既白听见俞灵燕的冷斥:“还不杀她!更待何时?”
“等你死。”叶既白不冷不热.地回敬一句,气得俞灵燕面沉如墨,“此妖女杀人如麻,你莫不是还想手下留情?!”
好个正义凛然的名门弟子。
叶既白冷笑:“管好你自己。”
见叶既白将阮玉霄牵制住,秦越提剑便要向她后脑刺去,切齿道:“妖女!你还我师父命来!”
叶既白猛一收手,牵着那细线将不断挣扎却不出声的阮玉霄拉到身侧,秦越收势不住,那原本要刺向阮玉霄的剑,直直地冲着叶既白的喉间而至。叶既白翻掌召出金羽折扇,抬腕堪堪挡住剑刃,剑尖已至面门,猛地向上一挑,银质面具应声而碎。
叶既白心神一凛!
秦越也蓦然愣住,“是你!”他像是回了神,神情倏尔狰狞,怒道:“叶既白!是你!果然是你!”
叶既白道:“是我。”
他拖着不断挣扎的阮玉霄,左手的金羽折扇已收了起来,忽而觉着温热触感淌到了唇边,伸舌一舔,满口血腥,他这才感觉左脸颊痛意细微,是方才被秦越的剑伤着了。
秦越提剑逼近,“抽骨碎筋都没能弄死你这等弑父败类,你可真命大。”
叶既白神情平静,“我劝你最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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