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赔礼道歉
秦鸿反倒笑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说撤回就撤回的吗?”他顿了顿,“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用作证据。而且,我又不是教师,你能去哪检举我呢?”
“又或者,你打算发布在网上吗?让舆论来制裁我?且不论每天发生那么多事,会不会有人理睬你……”精熟于炒作的秦鸿非常清楚每天有多少人寄希望于网络伸冤又一无所获,没有背后的操手团队的话,没出什么人命的普通事件想得到现象级关注那简直就是撞大运,“我这里也有关于你的信息。你敢爆我,我不敢爆你吗?啧啧,不查不知道啊,你家里还有这么一层有意思的事……你爸是畏罪自杀吧?全是实证,这可比几句语焉不详的电话录音来得劲爆——”
他话音未落,徐步迭已经双眼通红地扑了上来;全然不像之前的样子,他攥着录音笔的手重重砸在秦鸿的脸上,录音笔被力道攥得破碎,割伤了他的手心,笔帽也同时在秦鸿的脸上到耳畔划出一道血口。
压抑至今的愤怒像被点燃了导火索,随着那些带着嘲讽的字句、掩埋住的过去一下子绷过了临界点,轰然一声在脑海里炸裂,把全部的理智都清空了。
有一份巨大的痛苦——它可能大得无法形容,所以你只好将其咽下,将它埋葬。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与它逐渐脱离,逐渐淡忘。那东西腐烂在你埋葬的深处,像是被沃烂的沼气那样越来越腐烂败坏,直到有一天,也许就这样几个简单的字句,所有的伤痛和怒气会瞬间迸发,只需要一颗火星,就会猛地发生剧烈的爆炸。
徐步迭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做的,他这辈子都没怎么和人打过架,这一下全凭本能,而一拳捣中时甚至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力道反震得自己浑身发麻,一股发狠的快意像电流般战栗了全身:原来发泄其实很容易,原来对方也不过如此;打中的时候甚至一切变得很慢,能看见那张脸上的肌肉逐渐变形时的扭曲——你也和我一样,一样丑陋,一样脆弱。原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照准秦鸿脸上狠捣了一拳,秦鸿整张脸都皱得像烂橘子,泛着一层深浅不一的红,杀猪似的嘶嚎起来,两道鼻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混账!……”徐步迭骂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在骂谁,突然一阵茫然地顿住了动作;秦鸿哪肯乖乖挨打?被他没防备推倒在地,于是趁着徐步迭失神的空隙挣扎着,提起膝盖撞在他腹部,反把他顶开,跟上去就要拳打脚踢。甘和豫叫了几声,完全没有作用,两人就像斗狠了的公鸡一下子扭打在一处,画廊里的许多画架都遭了殃,被撞得七歪八倒,挂在墙上的许多也都摔下来。
动静实在太大,最后楼道里的保安报了警,几个人被拉去派出所,秦鸿看起来极其惨烈,满脸是血,但其实多半不是他的,可这时候却像苦主一样,吸着鼻子声泪俱下地朝警察控诉。
“……我都要关店了!突然闯进来,叫他走也不走,然后就打我!警察同志,我必须做个伤情鉴定,我觉得我可能内脏受了损伤……还有,我们店里的损失……”
民警倒是没有只听他一面之词,有些不耐烦地敦促他:“其他目击证人都说了,你俩是扭打在一起,很多画是你自己撞倒的,这个我们调监控就能看出来。你脸上也没什么伤,血也是别人的。验伤肯定要你去验的,但你这个你说有什么伤,你伤还没他重呢!你还有什么要说?说重点。比如为什么斗殴?”
“是他先打我的啊!我这是正当防卫!不是斗殴!”秦鸿都快声嘶力竭了,而与他正好相反,另一边的徐步迭低垂着脸,他脸上同样有几处破皮和抓痕,手上被简易包扎了一下,然而基本上什么都没说。
民警看着他身份证上的年纪,以为他还在上学,就问:“你还是学生吧?需要叫你家长过来吗?”
徐步迭猛地抬起头,他脸上出现了些荒谬的表情,又狠狠摇了摇头。
“你的确动手打人了是吧?”民警问,“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们不愿意调解,你有可能被拘留,要么你们调解,然后就赔钱,你明白吧?”
徐步迭张了张嘴,仍然说不出话。
而秦鸿还在抗议。
警察处理这种都是老手了,面无表情地说:“初步判定,你轻微伤,他也轻微伤,你们都可以去做个详细鉴定。如果是,根据规定,你们两个都要罚款拘留。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调解,你们有一定经济损失,可以向对方要钱、要对方赔礼道歉。”
“可是——”秦鸿还想争论一下损毁财物的问题,甘和豫这时候上来了,他似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拍了拍秦鸿的肩打断道:“还是尽量调解为主吧,这个事情,毕竟还是有你冲动的成分在嘛……大家接下来都有事情要做,你多大年纪了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说今天也都大年三十了,也让民警同志们好好过个年。”
他转向民警:“不过,对方是个小孩子,估计这会根本慌了手脚,也为了面子不敢叫人过来。再说,他哪里有钱?我们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就送年轻人去拘留,但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我们能帮忙联系他的亲戚朋友吗?毕竟也算是认识。”
他说得轻轻松松,把秦鸿同样要承担的责任都给揭过去了。不过倒也不算说错,毕竟如果故意损害财物成立,只要随便一幅画鉴定破损,那徐步迭受到的恐怕就要是刑事处罚了。但这种两败俱伤的事,甘和豫是不会做的。
秦鸿心里梗着一根刺,本来不想听甘和豫吩咐,但是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原本内心里对甘和豫的那些长年压抑的不忿,这会儿又化作了同仇敌忾的痛快。
徐步迭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他抱着很大的决心,想要凭借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想要把自己也变成坏人的样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他仍然高估了自己,高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结果却使得事情滑向了更严重的层面。
他看了看四周匆忙的环境,派出所的年夜也仍然忙忙碌碌的,几个警员不耐烦地一边守着他,一边吞咽泡面。
我如果早点来这里——那次刚跑出来时就来报警的话,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哪怕是现在,我可以在这里直接指证他们曾经做过的脏事,把录音播放出来。
但他仍然没有动。
因为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身上没有留下被捆绑的痕迹,又没有别的证人;即便当初事发时就报案,衣物上除了自己的体液以外,也并没有留下别人的精痕。
更何况,这些根本连打架斗殴都懒得仔细过问的警员当中,真的有人会为了男人被猥亵而认真调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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