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见一面（3）

67、

凤青尧猛地，把弯下去的腰收了回去。他盘腿席地而坐，收回视线，盯着眼前潺潺溪水，缄默不语。

赵怜尘挠挠颈后，以为自己冒犯了他，也不说话了，从地上爬起来，两手后撑，不尴不尬地说：“啊那啥，喜欢他的人多了去，我也就痴心妄想而已。”

就像从前在昆仑山，得知他喜欢凤青尧，所有人都说他痴心妄想，异想天开。凤凰自诞生这百年来，也从未垂青过谁，他甚至鲜少开口言语，也只与天道多说两句话。

“……他那样的人，不是，神仙吧。”赵怜尘悻悻一笑：“高高在上的，我一个魔头，功力全失的废物，现在也彻底配不上他了。”

奇怪的是，这种自卑原来一直存在，以前越狠地折辱凤青尧，反而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不过因自己太卑微，企图用那种方式拉平他和凤青尧的距离，却原来，一场徒劳。

做了魔如何，做了人上人又如何，求而不得，任谁都一样。彷徨失落，记忆却最终停留在，凤青尧在漫天天雷下，冰冷的眼睛看着他时，眼底的决绝与厌恨。

赵怜尘看着溪水，怔怔呢喃：“我们差点…有个小孩。”

差一点。

“那时候我已经想，要么就亏欠江璃一辈子，不用凤凰内丹救他了。我和他…孩子，一家三口，像人间凡夫俗子那样，相互陪伴。他重伤江璃…不如将这份错责算在我头上，是我对不起江璃。”

“所以……”凤青尧开口了，犹如身处大雾中，一片迷茫：“所以你对他…那么好。”

赵怜尘没回头，打了个哈欠：“谁？”

“江璃。”

赵怜尘面色沉下去，盯着溪水河面，岁时日长，此生终老于此，曾有遗憾，至今亦无法弥补，只好对一只青狐敞开心扉，希冀这些悔恨，能传达给高高在上的神仙。连赵怜尘自己都觉得可笑。青狐怎么会理解呢。

他摇摇头：“他是我师弟，我将他视为亲人。我天生无父无母，孤独一人，从前将凤凰视为所有，后来受他嫌弃，也只有师弟不离不弃。我对他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凤青尧心里堵得慌，有一堆话想说，却说不出口，说出来像什么？抱怨，争宠？

当初的确是天道让他远离赵怜尘，后来天道冥思中，江璃意外闯入打扰，令天道长眠，凤青尧旧伤发作。天道离开前，只留下一句，提防小人。可没想到，赵怜尘却与江璃越走越近。

凤青尧从来不善表达，除了一张冷脸，还能怎样？去哭去闹去叫嚣？那也太丢分了。凤青尧甚至一度怀疑，天道沉眠，是江璃与赵怜尘计划好的。否则为什么那之后不久，赵怜尘便魔性发作，杀了昆仑守山人闯下山门？

凤青尧知道自己心里是恨的。那份恨意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看到赵怜尘与江璃关系愈好时，也许是天道入祈天仪中沉眠时，也许是赵怜尘杀了昆仑门人自立于墟海时。

他亲手养出了魔头。可笑至极。

然而时至如今，这诸多恨意，如滔滔洪水倾泻而下，流过了太长的路，太久的光阴，时局将终了，反而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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