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付子钺的背后还有八根金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这种情况下，要快一点掰倒慕安阳，就必须另辟蹊径。
而大皇子妃就是他的筹码。
说来残忍。
“娘娘，你可愿为了大皇子和两位小皇孙复仇？”付子钺站直了腰，眼眸中无光，唇角也是拉了下来。
若是大皇子妃选择不愿，他也不会强迫她。
大皇子妃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着，喉咙里挤出来一丝丝的啜泣声，却又担心恼了他人，生生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
付子钺叹息：“娘娘，要哭就哭出来吧，憋着伤身。”
她这才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殿下啊……”
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没人打扰她，齐文晗绕到付子钺的身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随时随地给他依靠。
大皇子妃哭了很久很久。
她之所以能够在发生这种巨变的情况下，还能坚守不移，坚信着自己能够得救，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相信着大皇子。
她相信她的相公会回来救她的。
所以在被西随人骚扰甚至言语侮辱的时候，她忍住了，在恶劣的环境中，她带领着姐妹们，活下来了。
可是她的相公没有活下来，带着两个小孩子，先行一步了。
她们一家要团聚，只能到黄泉碧落中相见了！
这是何等悲戚！
哭过之后，她慢慢地擦干眼泪，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可是却异常坚定和清晰：“付将军，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娘娘，此行甚是凶险。”付子钺提醒她道。
大皇子妃绝美的脸上勾起一丝微笑，唇瓣翕动：“殿下已去，我本该同去的。但是付将军说我一弱女子可以给他报仇，便是死，我也要去。”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一个甚至不会走，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到了黄泉，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
她要是不给他们报仇就下去，怎么有脸和他们相聚？
有大皇子妃的保证，计划也就成了一半，付子钺稍稍放下心来，嘱咐她：“其他公主妃嫔们，要是有愿意同去的，劳娘娘说服了同去。”
“可。”
于是付子钺便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大皇子妃她们是大月皇室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宗族族谱上记载着的公主，若是她们要回到麟息城中，慕安阳是无法拒绝的。
她们只需要混进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慕安阳杀了整个大月皇室人的事情给宣扬出去，并且告诉大家八皇子还活着，便足矣。
慕安阳手下军队并不都是江南人。
还有一些为报效国家，沿路加入他的军队，甚至还有一些是地方都督军前来勤王的。
只要大皇子妃将这话说出去了，那些将领们心中便会产生疑惑，动摇军心，若是这个时候慕安阳再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他们的军队便会自动瓦解。
到时候，就是他们进攻的好时机了。
这个计划周全是周全，唯一的缺陷就是，大皇子妃此去，有去无回。
付子钺承认自己有些残忍，故意将大皇子的死讯说在前面，再鼓动一个女人为了他们赴死。可大皇子妃若不牺牲，便会有更多的大月人、西随人去死，战争僵持着无法结束。
她是唯一的契机。
齐文晗插话道：“到时候顺便提一下付子钺并没有叛国，是被慕安阳诬陷的。”
付子钺下意识抓住齐文晗的手腕，稍稍用力：“这个……就不必了。”
“若有机会的话，还是需要的。”
为了给大皇子妃足够思考的时间，付子钺将计划定到了两天之后，声音莫名带着压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若是你不愿意去，那便算了。”
“我愿意去。”大皇子妃坚定地说道。
付子钺笑：“怕死是人之常情，你若是不想死，可以选择留下来，我们不会逼迫你。”
说完，不等大皇子妃再说些什么，便挥了挥手，让人领着她出去。
等大皇子妃走了之后，齐文晗酸溜溜地凑到他面前：“你又为这个女人心软了？”
“若她一心寻死，要给大皇子殉情，那倒不如让她帮我们一把，也好叫她到黄泉地下还能昂首挺胸地说她为大皇子报了仇。”
可若是大皇子妃决定抛弃仇恨，重新生活，也未尝不可。
只是大月女子多贞烈，看来大皇子妃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有关慕安阳设计杀害大皇子等皇储的证据，慕安宁那边也都找到了，到时候大皇子妃只要想个办法，把大家都聚集起来，再把证据交出去，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齐文晗又问：“若是她不去了呢？”
“她不去了就我去吧。”
这也是付子钺再三考虑的结果。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只要他能够顺利地混进城中，他就有办法解决掉这一切。
两国之战持续太久了。
无论是西随还是大月都已经民不聊生，疲惫不堪了，双方都有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这个时候，谁再坚持一下，谁就能够笑到最后。
若没有发现慕安阳的阴谋，这场战事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所以，只要能够尽快地结束这场战役，付子钺能够狠心地叫大皇子妃去死，也能够狠下心来自己去送死。
齐文晗明白他的想法，顿时用力将他搂进怀中：“我不允许。”
“齐文晗。”付子钺叹气，“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到时候我就是死了，你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付子钺便感觉到齐文晗的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手臂箍得更紧了，如同钢筋铁索一样锁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后背的金针隐隐有要掉出来的趋势。
“你竟然会舍不得？”付子钺反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嘲笑，嘲笑齐文晗竟然有儿女情长。
谁知齐文晗还真就无赖地承认了：“我就是舍不得。”
他将脸埋在付子钺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能言尽于此，只能言尽于此，要是再进一步，就要被付子钺推开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将他牢牢地困在自己的身边呢？
只要战争结束，他手中掌握了绝对的权利，付子钺便再也逃不掉了……
这个恐怖的念头在齐文晗的脑海中闪过，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但是付子钺并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觉得齐文晗抱得太紧了，伸手推了推他。
齐文晗顺势松开手，将付子钺扶到椅子上坐下之后，便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那个可怕的想法。
齐文晗竟然乖乖地回去了？
付子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却只能一笑而过，继续推断接下来的计划的可行性。
两天过后，大皇子妃仍旧坚定地要去麟息城，付子钺叮嘱她各项事宜过后，便将慕安宁给的证据都给了她，让小李子等人随着她一起去了麟息城，自己则在垂楠镇等候消息。
大概又过了五六天。
麟息城乱了。
大皇子妃将证据给了将士们看后，被慕安阳软禁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杀了她。有一个将领，是淮安都督，手中率领着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
早在进入麟息城之前，慕安阳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地要求带着所有军队攻打麟息城之时，他就对慕安阳的领军能力产生了怀疑。
后来在进入了麟息城之后得知自己后方老家被抄，两人还曾经吵了一架。
故所以，当淮安都督看到大皇子妃手中的铁证之后，淮安都督便去了明政殿逼问慕安阳怎么回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淮安都督的手下见他没有回来，很快便统帅着军队，开始叛乱了。
慕安阳做贼心虚杀了淮安都督的事情被其他将领知道后，立刻引起了众怒，但凡不是他江南军队的人，全部都反了，率领着军队离开了麟息城，投奔到慕安宁手下去了。
慕安宁和齐文晗联手，将慕安阳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最后慕安阳也成了阶下囚。
再一次回到麟息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付子钺在齐文晗的搀扶下，来到关押着慕安阳的牢房里。
慕安阳因为战败了，怒气冲天，无处发泄，只好对着墙壁又踢又踹，口中还在不断地辱骂着付子铖。
看见付子钺走了过来，他脸上浮现出不甘：“付子钺，你竟然敢叛国！”
光是听见他的声音，付子钺就觉得好笑。
士兵端来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齐文晗扶着他坐了下来，他摸着黑，凭着声音面朝慕安阳“看”过去，“我有没有叛国，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后背的金针在前些天进城的时候又掉了一根下来，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感觉到气力不足了。
但即使是这样，付子钺看上去要比狼狈不堪的慕安阳好多了。
慕安阳穿着单薄的囚服，脸上脏污不堪，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抓着囚牢的门大吼大叫的样子，像极了猩猩。
在临死之前，付子钺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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