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霰花
后来,这座城市下雪了。
姚见颀没有见过这样的蜃景,世界是缟缟的是棉质的,屋顶沾满了春絮似的东西,烟囱成了一道道枪白的喉管指向天空,地面的脚印如迁徙的幼蚁,滚动着泥浆的河流被零度稀释。
推开窗,天空向他探进来。
姚见颀褶起袖管,让风舔舐,而他的手臂像犯了缺绿症的植株,因为无法进行光合作用所以形同一行白色病句。
“姚岸,你看。”
他一个人说。
就像那天之后的每一天,他的话成为坠到地面的箭矢,没有目标和藏身之处。
“哥,为什么啊?”他一直都在问,“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不要那么快烦我好不好?”
而姚岸只是摇头。
后来他也愤怒:“不是答应了不要放弃我吗,喜欢我就那么让你丢脸是不是?你哪怕主动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我们的事情吗,你有吗?”
“你就是个胆小鬼。”
这一次姚岸终于没有摇头,他只是离开。
这场雪瘫痪了秩序,学校停课,姚见颀整天整天地坐在窗前,用涂改液在牛皮纸上画雪,但他做的更多的仍是发呆,类似日盲。
蒋淙来找过他几次,帮他挑选中介,准备签证材料。
“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也是在这个地方。”姚见颀置身事外地问,“你问我看到了什么?”
蒋淙温和地等着他说话。
“其实我说的是‘岸’。”姚见颀短暂地牵扯嘴角,“可是现在看不到了。”
大雪结束的最后一天,姚岸接到了来自姚见颀的电话。
他对姚岸说:“你要么现在来见我,要么这辈子也见不到我。”
他不知道自己何以来的底气,实际上,他没有,所谓的底牌早在姚岸对他说出分手后成了废纸一张。
但姚岸还是来了。
他们相遇在雪地里,最广袤的平原中央是尚未被蹄伤的白色,他们驻立着,像衬衫上两枚相望的纽扣。
“是不是很美?”姚见颀衷心地问。
姚岸望着他,双目被皑皑白雪刺痛,说:“很美。”
“其实我有前车之鉴。”姚见颀的声音被固态结晶吸附,“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选择留在奶奶家的那个夏天起,最迟也是你上次推开我的时候,我就应该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人就是这么侥幸,我太自以为是了,觉得你足够疼我,好像真是这样,可为什么轮到我的总是一句再见?”
“你知道吗,我还一直乐观地认为,瞒不住的那天,至少我能够站着而不是跪着宣布我爱你。”
姚见颀伸出手,姚岸以为他要触碰自己,闭上了眼睛。
但姚见颀只是用食指接住一粒险些落在他嘴唇上的雪花,说:“姚岸,时间过得好快对吗。”
姚岸徒然地羡慕那朵雪花,克制着自己的手腕。
“我终于十八岁了。”姚见颀笑着说。
进入是带着疼的。
顺理成章的爱抚和缓冲都省略了,呢喃和软语也统统割舍,凛凛霜雪啮进姚岸的颈缝,像一颗白石榴籽滚落到腹沟。
姚见颀的拇指拊在那颗冰上,它便在灼烫中融化进姚岸的胰脏。
纱帘鼓出窗外,托出一裘渺约的人形轮廓,姚岸沥沥地揪住,而天丝绒的触感仅在掌心停窜了一瞬,姚见颀拿捏住他的手,交扣的时候令道:“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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