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弱水之隔
凌默行握紧方向盘，下巴紧紧绷着，在城市的街道上飞快行驶。
蓝牙耳机里始终是忙音，通讯失败的电话已近十几通。
他边往前开，边朝街边看，希望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同时，心中无比后悔，刚才就该不顾一切地跟上俞逍，管他骂得多凶，都不能离开他一步。
小逍喝得烂醉，下落不明，电话更是不接——凌默行握方向盘的手青筋微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一个十字路口，没赶上跳跃的黄灯，凌默行踩下刹车，愈发焦急。这时，车内忽然响起人声：“凌总，筑茧检测到小帅哥正处于公司的总机系统中，根据风险评估，小帅哥血液中酒精浓度过高，情绪异常，恐有危险。”
凌默行一愣，立马调转车头。
小逍怎么去了公司？
他眉头紧皱地问：“筑茧，能停止程序吗？”
手边一块电子屏发着亮光，上头的几何形演变成夸张的问号：“抱歉凌总，若终止程序，会对小帅哥的身体和大脑造成损害。”
凌默行加油门，不断超越前方车辆：“他在总机里干什么？”
筑茧沉默半晌，似乎在传送信息，然后它神神叨叨地说：“似乎是些不美妙的回忆，与您有关。据我了解，人类在醉酒状态下情绪容易激动，小帅哥此时的情绪会对身体产生负面影响。”
“帮我看着他。”凌默行沉下眸子，心急如焚地想立刻飞到俞逍身边。
另一边——
俞逍头疼欲裂，四肢冰冷，脸却是烫的。
他的思维极度不清晰，有时候能意识到自己在筑茧中，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幻境中，更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午夜里纠缠他多年的噩梦。
却比每一次都身临其境。
他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朝台下打招呼，看着自己没什么精气神地步入赛场，接受对面非善意的微笑，如潮水般的掌声远在天边，“XIAO！XIAO！”的高呼也是朦胧的……
眼里只看见一个始终空置的座位。
离他很近，只需要偏转一个小小的角度就能看见。
可转头千百次，那个座位都是空的。
最后他落寞地意识到：啊，原来我在等一个永远都不会来的人。
前天晚上学校长椅的失而复得，让俞逍心存一丝侥幸，觉得凌默行一定会在下一刻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赛程近半，俞逍出乎大家意料地发挥失常，节节败退，右手掌心全是汗，握鼠标的动作在打滑。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是XIAO的真实水准，可赛场残酷，不讲那些有的没的，大屏幕上实时直播的局内画面，让那些今日见着俞逍本人、对他脸蛋产生好感的人一下变了风向。
“XIAO神怎么了？是不在状态吗？”
“我是不是支持错人了？”
“还好我支持的是战霸蜘蛛。”
“放屁，XIAO神登台露脸的时候你还说支持他，要嫁给他呢！”
“切，这样的水准能进入决赛？之前该不会是别人代打的吧？”
“他右边的键盘是坏了么？怎么感觉接触不良、大招都不放？”
“我上去都能打得比他好！”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流言铺天盖地地飞来。他本以为体育馆会像他迎接胜利的凯旋门，此刻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压得他喘不过气。
余光所过，似乎皆是嘲讽和不屑。
他看见人群中的徐小冰，一手奋力举着应援牌，一手把手机放到耳边，仍在拨电话，嘴里不断朝他喊叫，看口型是“XIAO加油！”
俞逍的视线又回到空座位上，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仿佛前天出现的凌默行是幻觉。
也许他从来没有回来过，抛下所有，不转身地走了。
握着鼠标的手渐渐乏力，俞逍心下茫然，忽然有种预感——凌默行再也不来了。
“让我们恭喜最终的胜利者，战霸蜘蛛！”
“作为冠军，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
大屏幕上黄蜘蛛手捧奖杯，脸被横向拉长变了形，却不妨碍他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咧开鲨鱼似的白牙，先朝某处飞了个吻，然后朝着四方，用大拇指点了点胸口：“我！实至名归！”
现场的气氛达到最高点。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聚光灯不在他身上，欢呼与他无关。
他这处是静的，俞逍疲惫地靠着椅背，他一直想赢，可现在输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多大挫败感，大抵是被深深埋在了望穿秋水之下。
赛事结束后，俞逍和徐小冰逆着为胜者高喊的人群走出场馆，打车回去，一路上车内没人说话。
徐小冰的冲天辫耷拉下来，很想安慰身边的人，可又怕刺激到他。
就连他，也把凌默行这狗逼玩意骂了好几遍，逍哥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时的俞逍还不知道，这次等待只是一个开始。
周末两天，凌默行都没回到宿舍，没回消息，打给他的电话像石沉湖底，永远没人接。俞逍脑残兮兮地找遍学校每一个角落，试图用这种愚笨的方法寻人。
徐小冰说这是寻猫方法，不是寻人方法。
班上突然少个人，除黄萍萍以外的任课老师开始会惊讶一下，后来便习惯了，不再过问。
他独自去医院拆线，医生揪起线结扯他皮肉时就低头咬着牙，也不喊疼。
医生记得这位缝线时、叫唤到把整层小护士吸引过来的小伙子，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一声不吭，变了个人似的：“上次全程陪你、还给你咬胳膊的那个同学呢？今天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俞逍额上沁出汗，含混又虚弱地说：“学校里有事。”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俞逍途径语文办公室，听见里头黄萍萍说：“把我们班人数改成三十八个吧，这张名单要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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