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的唇贴了上来, 湿润的,柔软的,带了些凉意。霍境的唇边连接着心口, 过了一下电, 他下意识往前, 回吻住了贺青。只一秒, 他回过神, 身体往后撤了回去。
贺青拉住他胸前的衣服, 身体朝着他靠拢贴近,两人的唇即将碰上, 霍境别开, 他扶在贺青的腰间, 嗓音低哑。
“贺青,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贺青的力气不如霍境的大,他挣扎了两下,最后唇也只擦在了霍境的下颌线上, 他站在霍境的怀里,抬眼看着他, 舔了舔唇。
他们都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从碰面那天起,两个人就像是两块磁铁, 都在同一极,靠得很近, 在胶着,也在排斥,就看谁先翻转过来, 异极相吸。
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霍境永远是爱得深的那个。贺青就只站在那里, 他不动,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霍境都有最大的可能先翻转自己。但在此之前,他在观望,观望贺青是希望他翻转,还是只是单纯接受他翻转。
这有着很根本的区别,一个是贺青也爱他,一个是贺青只是愧对他,因为觉得他爱他,所以想接受他。
如果是后者,霍境没必要和他兜兜转转这么久,在两个月前他完全可以忽视贺青的想法,和他走下去。正是因为他需要贺青爱他,想要贺青是爱他,所以在贺青追过来后,他观望,摸索,试探,等待,窥视,没有暴露他的急切,渴望与爱意。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贺青翻转了过来,他退缩,隐忍,想要得到最终的确认。
贺青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他,眼睛里刚刚因为和他拥吻而汹涌的情意慢慢渲染,淡下,他的目光里带着赤诚和坚定。
“我喜欢你。”贺青道。
他和霍境在一起时,演的戏是假的。但是他从没有说过,他对霍境的心动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很少。小时候我爸妈短暂的爱过我,我依靠着这些爱支撑了那个家。高中的时候,吴老师关爱我,我依靠着那些关爱,撑过了那段时光。”
贺青抬眼看着霍境,向他剖析着自己。
“我这样的人生经历注定我抵御不了别人的爱,就像是没有吃过糖果的小孩,别人给我一块糖,就能轻易把我骗走。你是给我糖果最多的人,即使那时候我知道糖果是假的,我还是沉溺沦陷了进去。”
贺青目光缓了缓,他握着霍境的衣服,眼睛里的光轻轻动了一下。
“但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糖果不是必需品,我更需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平平淡淡却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所以在爱你和自我防御两者之间,我选择了后者。”贺青道,“原本我想过的人生是给我妈治好病,还完我家的债,送我妹读完大学,我就和那个家割裂,从此独自生活,不再担负任何责任。”
“我忽视掉对你的喜欢,把它封存住,包装自己,伪装自己,在和你分手那天,演完给你看的戏后,我又开始演给我自己看的戏。那个戏份是我终于摆脱了你,没有让你伤害到,和你之间的恩怨终于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或许如果游卓洋不找我,我不知道你爱我,那么我会这样演一辈子的戏骗我自己。”
贺青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除了偶尔会想起来,心里伤痛难过外,其他时候他都伪装的很好,连自己都能骗过自己。
“我看过你的日记后,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因为我演的戏太多了,有时候我自己都看不透到底我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甚至在找到你,和你道歉那天,我都还没有从戏里和真实里剥离出自己。只是在那天你让我离开,回去过自己的生活时,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锉着心脏。这种感觉并不太强烈,但是随着我离开你的距离越来越远,疼痛逐步递增,直到你叫住我,问我要不要和你去露营,那种痛感消失了。那时候不管是戏里还是真实的,我知道我不想离开你。”
“后来我和你露营,钓鱼,烤鱼,和你身体接触,我的感官慢慢变得清晰,就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慢慢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梦。这种时候,被我包装,隐藏,压制的喜欢也萌芽了。我不需要再压抑自己了。因为你爱我,你不会伤害我,我跟你在一起是快乐的。我可以爱你了,你也不会伤害我这份爱。”
贺青的声音轻了下来,他说着这番话,眼睫也慢慢垂落,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面前的霍境,他的目光包含着所有的情绪,清晰,没有伪装,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把他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霍境第一次见到这么真实的贺青。
贺青的眼底盛着淡淡的光,光芒之下,是痛快,是真诚,是欣喜,是歉意。他现在这么真实地展现在霍境面前,并不是因为他多勇敢多大胆,这一切都是因为霍境给他的爱带来的底气。
“对不起。”贺青还是欠了霍境一句道歉。
“在爱你和保护自己这两者之间,我选择了我自己。”贺青道,“而我现在敢这样跟你告白,告诉你我爱你,也是你给我了勇气,我才敢爱你。”
在这一份感情里,他永远是被动的那个。而他的这份被动,给了霍境伤害,甚至让霍境下意识回吻他的同时,又想起那份伤害,而躲避了他的爱。
这么多天以来,贺青或许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可是也正是因为他给霍境带去的伤害让他犹豫踟躇。最终,他还是自私地选择了自己的内心,走出这一步,而在他走出这一步时,霍境像是被电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手。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贺青道。他抬眼看着霍境,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的头发只被擦干了水分,仍旧是湿润的。沾湿的头发漆黑,他的皮肤很白,黑白分明中,他的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以么?”贺青问。
他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切割,解剖,全面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毫无保留。他问完之后,依旧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等待着他的回答。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敲打着玻璃窗,伴随着风声,发出剧烈的声响。这种暴风雨的天气里,即使是夏季,仍旧是有些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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